幕天阁,门内。
与门外那片浩瀚虚无、唯有默王妃静坐守护的寂静虚空截然不同,门内是另一番景象。这里并非具体的殿堂,而是一片无垠的、仿佛由最本源法则交织而成的混沌空间。无数巨大的、铭刻着古老符文的石像,按照玄奥的轨迹悬浮、运行,散发出苍茫、威严、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气息。十道 散发着不同本源光辉的身影,静立于各自的石像之上,气息或浩瀚如星海,或深邃如渊,或凌厉如剑,或诡谲如雾……正是幕天阁十阶。
中央,世王的身影笼罩在朦胧而浩瀚的光辉之中,执掌毁灭与新生,气息平静却仿佛蕴含宇宙生灭。其侧,水清漓静立,冰蓝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周身清冷如万载玄冰,与静水湖本源相连。银尘、雾孀、震、银翎、八风、薇楚箬、星尘、武神凌等阶主,亦各据其位,气息磅礴,共同维系着这片空间的绝对秩序。
他们正在进行一场关乎诸界平衡、法则运转的至高会议。神念交织,法则碰撞,信息以超越光速亿万倍的速度传递、分析、决断。每一个意念的流转,都可能影响着无数下界星辰的命运。这里的气氛,肃穆、凝重,容不得半分杂念。
然而,就在方才,当梦艺携带着满腔怨毒与疯狂,悍然降临于幕天阁大门之外,其周身那毫不掩饰的、混乱而充满恶意的梦境法则波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虽然微弱,却清晰地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被门内这十位对能量与法则感知已臻化境的至高存在,同时捕捉到了。
几乎在梦艺现身的刹那——
世王周身那朦胧的光辉,几不可察地微微荡漾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湖面泛起一丝涟漪。他并未睁眼,也未中断与其他阶主的神念交流,但那浩瀚的意志中,却瞬间明晰了门外发生的一切——梦艺的来意,她的疯狂,以及她那不自量力的企图。
几乎在同一瞬间,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寒芒,如同冰川裂隙下的反光,一闪而逝。他同样未曾转头,心神依旧沉浸在关于某条星河水系法则紊乱的推演中,但默的身影,以及梦艺那令人不悦的气息,已如同倒影般,映入了他的心湖。他甚至能“听”到默那清越而带着嘲讽的声音,一字不落地在意识中回响。
不止是他们两位。
银尘石像上,那笼罩在星辉中的身影,周围漂浮的尘埃微微停滞了一瞬;雾孀石像周围那如梦似幻的迷雾,流动的速度出现了细微的变化;震的石像之下,仿佛有地脉深处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响;银翎指尖缠绕的一缕蛊光,闪烁了一下;八风周身那无形的气流,似乎凝滞了万分之一秒;薇楚箬周围那肉眼难辨的微生物场,波动了一下;星尘面前那推演因果的星图,一颗星辰的光芒暗了刹那;武神凌那冲天的战意,也极其细微地收敛了一丝……
并非他们分心,到了他们这等境界,早已是“一心万用”的层次。处理核心议题与感知外界变化,可以并行不悖。门外的动静,对于他们而言,就如同常人在专心致志工作时,听到了窗外传来的一声鸟鸣或汽车喇叭,虽不入心,却已知晓。
他们“看”到了梦艺的降临,也“看”到了默的及时出现。
他们“听”到了默那番毫不留情、却又字字在理、直指核心的呵斥与质问。
他们“感受”到了梦艺从不屑到愤怒,从愤怒到语塞,从语塞到恐惧,最终仓皇逃窜的全过程。
整个冲突,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数十息。在门内这涉及诸天法则、信息量浩瀚如海的会议进程中,连一个小小的插曲都算不上。但十位阶主,却无一遗漏地,将门外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当默最后那句“滚吧,再敢踏足此地半步,后果自负”的话音落下,梦艺狼狈遁走时——
世王那笼罩在光辉中的意志,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无声的波动。那并非赞许,也非评价,更像是一种……“尘埃落定”的淡然。仿佛在说:嗯,处理得还算干净利落。
水清漓冰封般的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他周身那清冷的气息,却在那一刹那,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丝丝,仿佛春风拂过冰面,了无痕迹,却真实存在。他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倒映着门外那道月白色的、正对着大门方向狡黠一笑的纤细身影,一抹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暖意,悄然划过。
其他几位阶主,虽未有任何明确表示,但他们周身那原本因外界打扰而出现的一丝极其细微的法则涟漪,也迅速平复了下去,重新沉浸到会议的议题之中。显然,默的处理方式,让他们感到满意,或者说……省心。无需他们费神,门外之患已消。
甚至,当后来梦夜猫试图潜入,被大门禁制反弹,默再次现身,以更冷厉的语气警告,并说出“废了火燎耶修为”那番话时,门内几位阶主的意志中,似乎还掠过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 之意?尤其是世王,那朦胧光辉似乎又荡漾了一下,仿佛觉得……小妹这番威胁,倒是颇得几分精髓?
而最后,当默选择不再离开,而是静静地倚靠在门柱上,闭目守护时——
门内,十道至高无上的意志,似乎在这一刻,有了一种无声的共鸣。
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门外那道气息由之前的凌厉逼人,迅速转为内敛沉静,如同最忠诚的卫士,与幕天阁的大门、与这片虚空融为一体。那种“一切有我,无需挂怀”的坚定守护意念,虽然微弱,却清晰地传递了进来。
这是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嘉许。
世王的光辉,似乎更加温润了些许。
水清漓周身的气息,也愈发沉静悠长。
会议,继续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门外的插曲,并未对门内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反而因为默的存在,让这片至高禁地之外,多了一层无声却令人安心的屏障。
门内的十位,心照不宣。他们知道默在那里,知道她为何在那里,也知道她做得很好。
而门外的默,对此却一无所知。她依旧以为门内的诸位兄长姐姐正全心投入会议,对外界之事毫无察觉。她还在为自己的“低调”和“体贴”而暗自满意,想着不能惊扰他们,要安静地守护。
这份“信息差”,形成了一种微妙而温馨的图景。
门内,是决定诸界命运的至高会议,十位主宰洞若观火,默许着门外的守护。
门外,是水王妃的一片赤诚,她以为的“静默付出”,实则早已被门内之人清晰感知,并报以无声的赞许。
这或许,便是仙境巅峰存在之间,一种独特的相处方式。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切心意,自有感知。
默依旧静静地靠着门柱,内心安宁。而她所守护的那扇门后,十道浩瀚的意志,在推演诸天法则的间隙,亦为她留下了一缕温和的“注目”。
这份守护,从未被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