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贤舒，声音里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兴奋，两种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师尊，我卡在瓶颈好多年了，最近观摩您留下的那几页笔记，才略有寸进。跟您比起来，我这点微末道行，简直是萤火之于皓月。”
贤舒的恭维发自肺腑，随即话锋一转，带上了几分古怪的笑意。
“对了，师尊，我所在的‘地外生命及超常规现象研究所’，最近给您更新了内部档案评级。”
“哦？”李玄霄眉毛一挑，来了点兴趣。
“A4级。”贤舒清了清嗓子，“代号：盘古。评级描述是：极度危险，无法理解，无法预测，无法收容。建议……建议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尝试与其建立敌对关系。”
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一提，A级是最高级。目前为止，全球范围内，就您一个。”
李玄霄差点笑出声。
这些凡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地外生命？还A4？是怕我被打印出来吗？
“所以，你们研究所打算怎么办？派个奥特曼来跟我交流？”李玄霄调侃道。
电话那头，贤舒的冷汗都快下来了，他连忙解释：“不敢不敢！师尊说笑了。正因为这个评级，我才能顺理成章地把三一门从‘哪都通’的管辖体系里彻底剥离出来。”
“现在，三一门所在的山脉，连同您本人，在公司的档案里，都属于我们研究所的‘观测对象’。说白了，就是没人敢管，也没人能管了。”
贤舒的语气变得无比笃定。
“所以师尊，关于八奇技的事，您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无论是给，是留，还是当柴烧，都由您一心而决。‘哪都通’那边，无论谁来施压，您都可以当成……嗯，当成苍蝇在叫。”
“知道了。”李玄霄淡淡应下，挂断了电话。
他刚把手机放下，藏经阁的门就被人“哐”的一声撞开了。
陆瑾像一头被踩了尾巴的老老虎，满脸通红地冲了进来，手里举着个手机，屏幕正亮着。
“师叔祖！出事了！出大事了！”
陆瑾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玄霄面前，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他把手机屏幕怼到李玄霄脸前，上气不接下气。
“您看！十佬群里炸了！老天师和田老都发话了！”
手机里，张之维那慵懒中带着一丝凝重的声音传了出来：
【语音消息】：@所有人，尤其是全真的各位，别去三一门了。周圣那个疯子已经动手了，你们送上门去就是给人送菜。东西放在李道长那里，比放在哪都安全。
紧接着，是田晋中那苍老却清晰的声音：
【语音消息】：咳咳……老天师说的对。已经有门派遭了毒手，血淋淋的教训啊。李前辈的手段，不是我等可以揣测的，他既然拿了东西，必然有他的道理。各位，不要再自寻死路了！
陆瑾急得满头大汗：“师叔祖！您看，连老天师都这么说了！这八奇技现在就是个催命符，谁碰谁死！您可千万不能把它交出去啊！全真那帮牛鼻子要是敢来，我第一个把他们打下山去！”
李玄霄瞥了一眼咋咋唬唬的陆瑾，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诸葛煜，慢悠悠地端起茶杯。
“急什么。”
他呷了口茶，动作不疾不徐。
“人，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穿透云层，在三一门的上空盘旋。
是直升机的声音。
不止一架。
……
三一门山门前。
毕游龙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西装，率先从直升机上跳下。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哪都通”公司的精英干员，个个面容冷峻，气势逼人。
另一架直升机上，白云观主知微道长，在一众全真掌门的簇拥下，颤巍巍地走了下来。
老道长抬头看了一眼云雾深处那座若隐若现的宫殿，心里五味杂陈。
来之前，他们已经和公司达成了协议。
全真派可以获得《六库仙贼》的修炼资格，但功法原本，必须交由公司进行“最高级别保管”。
这是妥协，也是无奈之下的最优解。
用一本随时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经卷，换取门派的安宁和传承的延续，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毕游龙看了一眼手表，脸上露出一抹尽在掌握的微笑。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拿出公司董事的派头，对着山门喊话。
然而，就在他张嘴的前一秒。
异变陡生！
站在他身边的白云观主，连同身后所有的全真掌门、公司干员，连带着毕游龙自己，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折叠！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揉成了一团废纸，然后又被猛地展开。
“嗡——！”
一阵轻微的耳鸣过后，所有人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停机坪上了。
他们正站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前，脚下是光洁如镜的白玉地砖，抬头便是“清心殿”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
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懵了。
前一秒还在山脚，下一秒就到了殿前？
这是什么手段？空间转移？神仙吗？！
毕游龙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配枪，却摸了个空。他带来的十几个精英干员，此刻全都面色煞白，有几个腿肚子都在打哆嗦，显然还没从空间跳跃的眩晕中缓过神来。
全真派那边的老道长们更是道心失守，一个个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八卦道袍的年轻人，打着哈欠从殿内走了出来。
正是诸葛煜。
他睡眼惺忪地看了看这群不速之客，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行了，都别傻站着了，师祖在里面等你们呢。”
“茶都快凉了。”
毕游龙和白云观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与忌惮。
他们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硬着头皮，迈步走进了清心殿。
大殿之内，空旷而威严。
李玄霄盘腿坐在正上方的蒲团上，身前摆着一张矮几，几上只有一壶清茶。
他甚至没有睁眼，只是那股无形无质，却又沉重如山的神魂威压，已经压得在场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白云观主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对着李玄霄躬身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晚辈全真知微，拜见李前辈。”
“今日冒昧来访，是有一事相告。”
老道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我全真教，已与‘哪都通’公司达成协议。晚辈斗胆，恳请前辈将《六库仙贼》经卷赐下，我等誊抄副本后，原卷将交由公司保管，以策万全。”
他身旁的毕游龙也连忙上前一步，补充道：“李前辈，这是我们双方共同商议的结果，公司将确保功法的绝对安全，并允诺全真派拥有修炼名额，此举对大家都有好处。”
他说完，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公式化的自信笑容。
在他看来，这个方案天衣无缝。
三一门交出烫手山芋，全真派得到传承，公司掌控了奇技。
三赢！
赢麻了！
然而，蒲团上的李玄霄，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波澜，却看得毕游龙和知微道长心里直发毛。
“哦？”
李玄霄的声音响起，平淡得听不出喜怒。
“公司，同意全真派修习《六库仙贼》了？”
“是的，前辈。”毕游龙连忙点头。
“可我怎么记得，”李玄霄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他的目光从知微道长的脸上，缓缓移到了毕游龙的脸上，“就在不久前，贵公司的赵方旭董事长，还亲自致电于我，义正词严地要求我，绝不能将八奇技外传给任何门派，尤其是全真教。”
“他说，此举是为了异人界的稳定，是为了避免更多流血牺牲。”
李玄霄的声音陡然转冷，一股森然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整座大殿！
“毕董事，我想问问，贵公司的决策，是按小时变得吗？”
毕游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怎么都没想到，李玄霄会把这件事当众捅出来！
这简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抽了公司一个大嘴巴！
李玄霄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目光再次转向了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的白云观主。
“知微道长。”
“你来说说。”
“公司要求我严密封锁功法，不许你们染指分毫这件事……”
李玄霄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砸在所有全真派道长的心头。
“他们，跟你提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