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陀看着他踮脚走过谷堆,油灯的光晃在他脸上,能看见额角的汗珠子,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找到了吗?”
石陀突然开口,声音像从铁砧里蹦出来的,手里的短刀 “噌” 地出鞘,在月光下划出道冷光。
小三吓得手一抖,油灯 “啪” 地掉在地上,灯芯在谷粒里挣扎了两下,冒出缕青烟,灭了。
他 “噗通” 瘫在地上,怀里的布币撒出来,滚得满地都是,青铜铸的 “魏” 字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像些小刀子。
“我…… 我不是故意的。”
小三的声音抖得像筛糠,牙齿咬得咯咯响,“公子罂的人找到我,说…… 说只要拿到图谱,就放了我娘 —— 她在魏都的窑厂做苦役,上次托人带信说,监工天天用鞭子抽她,快被折磨死了。”
他突然抓住石陀的裤脚,掌心的汗把布衫浸湿了,“石陀哥,我知道错了,可我不能没有娘啊!我爹死得早,就我娘一个人把我拉扯大……”
谷堆后面传来窸窣声,阿砚提着盏新灯走出来,灯芯用的是浸过桐油的棉线,比刚才的亮多了。
灯光照在小三脸上,能看见他冻裂的嘴唇和眼角的泪。
“你娘在哪个窑厂?”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了什么。
“城西第三家,烟囱上有个歪脖子树,老远就能看见。”
小三的眼泪砸在布币上,把青铜的 “魏” 字洇得发暗,“我知道墨家的规矩重,可我实在没办法了。上次我偷偷跑去找窑厂,被管事打了出来,他们说再敢靠近,就打断我的腿……”
石陀的刀垂了下来,刀尖戳在地上的谷粒里,扎出个小小的坑。
他看了看阿砚,眼神里的火气消了大半 ——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爹上山找铁矿摔断了腿,娘也是这样到处求人才借来草药,那时候要是有人拿娘的性命要挟他,他说不定也会干糊涂事。
阿砚扶起小三,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解开绳子,露出里面的假图纸。
羊皮纸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边角被特意揉得发皱,看着像传了几代的老东西。
“你把这个给他,就说‘墨家核心图谱在此,换你娘平安’。”
她把图纸塞进小三手里,又解下腰间的青铜矩尺,塞到他另一只手里,“这上面有墨家的印记,是墨渊长老亲自刻的。若他刁难你,就说墨渊长老让你带话 ——‘交易成,人必归;人不归,图作废’。”
小三捧着图纸和矩尺,手指抖得厉害,突然 “咚” 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谷粒上,发出 “噗” 的一声闷响。
“我若有二心,就让镰刀割掉我的手,再也打不了铁!”
他磕了三个头,额头红肿起来,沾着不少谷粒,“等我把娘接出来,就回来领罚,任凭墨家处置!”
石陀看着他揣好图纸和矩尺,像只受惊的兔子窜出农器坊,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谷堆旁还散落着几枚布币,青铜的 “魏” 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要是骗咱们呢?”
石陀捡起枚布币,用手指抠着上面的字,“拿着假图纸跑了,再也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