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莫尔尼宫休息室的黄铜挂钟敲响第十下时,玛格丽特正用改锥撬着列宁格勒机械厂新制的晶体管收音机。
妮可莱拉赤脚蜷在褪色的红丝绒沙发里,膝头摊着今早《真理报》关于拖拉机厂歌咏比赛的报道:您猜三车间女工们往腌黄瓜罐头里塞了什么?整整三张用德文写的坦克构造图!我就说嘛,她们……
“陈雅同志急电!”走廊里突然炸响的喊声让路易手抖,滚烫的格瓦斯泼在伏罗希洛夫昨晚送来的《法俄空军科研合作协定》上。通讯兵抱着的电台外壳还沾着四川盆地的红土,真空管在玻璃罩里忽明忽暗。
妮可莱拉跳起来时踢翻了茶几:快接——
我来。玛格丽特的手指已经按在摩斯电键上,她脖颈处结痂的擦伤在钨丝灯下泛着微光。这是今早在基洛夫工厂装配拖拉机时被飞溅的钢屑划破的。
电文随着蜂鸣声在纸带上蜿蜒生长:
致苏维埃俄罗斯人民委员会暨国际革命战友:
我东方工农革命军于莫斯科时间5月6日10时17分攻克成锦,歼灭川系保定军主力第三、第七师。现急需——
等等!妮可莱拉突然抓住玛格丽特的手腕,陈雅的电报频率是西南局特批的短波段,这机器怎么......
伏龙芝学院昨天刚改装优化了这台ScR-299。图哈切夫斯基的声音从门廊飘来,他军装下摆沾着阿芙乐尔号改造工程的水泥,用哈尔科夫拖拉机厂的变速箱改的频段扩展器。
纸带突然剧烈震颤,仿佛要将五年征途的硝烟尽数倾吐:
急需莫辛-纳甘步枪五千支,dp-27机枪三百挺,76毫米野战炮及配套弹药。东出夔门在即,盼以国际纵队标准实施空投......
玛格丽特译到时指尖发烫。她想起昨天参观喀山飞机制造厂,那架正在组装的tb-3轰炸机翼展遮蔽了半个车间。马雅可夫斯基当时哈哈大笑着让她看看独属于俄罗斯的轰炸机设计。
接讯员陈雅,请确认电文接收方。她压下喉头的震颤,用改锥敲击电键的节奏却泄露了急促。铸铁地板传来震动——楼下的印刷车间正在赶制明日工人集会的传单。
漫长的十秒寂静后,听筒里突然传出瓷器碎裂的脆响。陈雅带着湘音的法语裹挟着嘉陵江的潮湿扑面而来:妮可莱拉?你的声线怎么变了......
这里是法兰西公社主席玛格丽特·卡隆。她瞥见落地窗上自己的倒影,银灰工装沾着无线电维修留下的松香,正在列宁格勒进行国事访问。
玻璃碎裂声再次炸响,这次混入了此起彼伏的川剧梆子。陈雅显然把陶碗砸在了成都军阀衙门的青砖地上:见鬼!西南局说苏俄对接人是穿列宁装戴红领巾的妮可莱拉同志......
您要找的人民宣传委员正在尝试修复被格瓦斯泼湿的合作合约……”玛格丽特憋着笑看着手忙脚乱的路易和妮可莱拉。
“别整了……大不了我们再签一份……”她对着他们叫道。
“好吧好吧,卡隆主席……我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废话……”
那么听着陈雅同志,她正色道,阿芙乐尔号改造工程还剩四门130毫米舰炮,今晚就让黑海舰队的运输机......
我们要轻武器!出川走的是蜀道!陈雅的怒吼惊飞了斯莫尔尼宫屋顶的鸽子,上次他们送来的马克沁差点让赤水河浮桥塌了!
妮可莱拉终于抢过话筒:成都军械库不是存着刘湘的德制Kar98K?
全被杨森浇了桐油!现在整个督军府闻起来像火锅底料加工厂!
马雅可夫斯基突然撞开大门,帆布工作服上满是拖拉机厂的黑色油污。他挥舞着刚印好的《国际歌》金属乐谱:刚接到梁赞州的电话!三家集体农庄拆了三十台联合收割机,正在改装运输滑翔机!
图哈切夫斯基已经在地图上画出三条红线:从阿拉木图机场出发,经河西走廊空投,但需要高地红军控制......
高地方面军昨天拿下了天水火车站。路易突然插话,他正在用铅笔刀削着新收到的情报胶卷,陈毅同志用缴获的装甲列车改造了移动装卸平台。
陈雅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电流杂音中夹杂着川江号子的悠长调门。玛格丽特知道这是嘉陵江边的临时电台在随风摇晃,就像长征时在湘江血战中,那台用祠堂铜钟改装的发报机。
……重复,我们需要能在秦岭栈道机动的装备。”破碎的电文逐渐清晰起来,“杨虎城残部正在烧毁铁索桥,王树声的工兵连……”
妮可莱拉的目光紧紧盯着电文,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可能的情况。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抓起一旁的钢笔,在《真理报》的边缘迅速速写起来。
“伏尔加格勒拖拉机厂的新型山地履带车,载重 800 公斤,拆解后骡马可驮运。”妮可莱拉一边写,一边低声念叨着。
写完后,她抬起头,对门外路过的工作人员说道:“把这张图纸传给梁赞州的集体农庄!”
玛格丽特迅速抢过图纸,要说东方地势用什么组件最合适,在座的没有比她更熟悉的。她扯过电报纸,在上面写下一串字母。接着,她对旁边的人吩咐道:“告诉库兹涅佐夫同志,用改装后的 tb-3 搭载这些组件,明晚八点前必须到达指定地点!”
就在这时,马雅可夫斯基突然举着油墨未干的诗稿冲了进来,他兴奋地喊道:“布哈林娜!我刚完成的《出川进行曲》要不要一起……”
陈雅显然是听见了,她的怒吼震得听筒发颤:让诗人同志先把韵脚押对!上次寄来的《赤水歌颂》把和搞混了,炊事班老王现在天天追着我要文工团!
路易终于憋不住大笑。他军装口袋里的婚戒掉在地板上,叮叮当当滚向那摊未干的格瓦斯。窗外的涅瓦河突然传来汽笛长鸣,正在夜航的巴黎公社号货轮拉响了启程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