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梁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破旧护林站沉闷的空气里。“合作”、“监管”、“交出物品”,这几个词反复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将丁逍遥一行人逼到了墙角。
萧断岳的呼吸粗重起来,如同被激怒的公牛,他死死盯着陈国梁,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交出东西?接受监管?胖爷现在还生死不知,你们就想来摘桃子,还把咱们当犯人看?做梦!”
他往前踏出一步,地面似乎都微微一震,魁梧的身躯散发出骇人的压迫感,直逼陈国梁。站在陈国梁身侧的两名精干手下立刻上前半步,眼神锐利,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断岳!”丁逍遥低喝一声,声音虽因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意味。他比谁都了解萧断岳,此刻若动起手来,己方状态不佳,绝无胜算,只会将事情推向无法挽回的境地。
萧断岳胸膛剧烈起伏,最终还是强忍下怒火,后退半步,但那双赤红的眼睛依旧死死瞪着陈国梁。
陈国梁面对萧断岳的逼视,面色丝毫不变,仿佛早已料到这种反应。他目光转向丁逍遥,语气依旧平稳,却加重了筹码:“丁先生是明白人。兵煞蚀体,非寻常医药可解,拖延越久,侵蚀越深,轻则神智错乱,重则经脉尽毁。我们掌握的资源,或许能找到化解之法。而且……”
他话锋一转,扫视了一眼众人,“‘观山太保’的行事风格,各位想必已有领教。他们盯上的东西,绝不会轻易放手。仅凭你们现在的情况,能抵挡几次?金万贯先生的遭遇,难道还想重演吗?”
这话如同冰冷的针,刺中了每个人心中最痛的角落。金万贯坠崖时那绝望的惨叫仿佛又在耳边响起。陆知简扶了扶眼镜,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公输铭低下头,看着自己依旧有些麻痹的双腿;云梦谣眼中闪过一丝哀伤;连罗青衣扣着金针的指尖,也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陈国梁继续道:“合作,并非剥夺你们的自由,而是在必要的框架内,互惠互利。我们需要你们的……专业知识和实践经验,来处理一些常规力量难以应对的‘特殊事件’。而你们,可以获得官方的身份掩护、资源支持,以及最重要的——安全保证。至于那些竹简和铃铛,交由国家研究,也是为了更好地理解和控制其中的风险,避免它们流落出去,酿成更大的祸患。”
他这番话,软硬兼施,既点明了眼前的危机(煞气、观山太保),又描绘了合作的“好处”(治疗、资源、安全),甚至将交出物品拔高到了“控制风险”的层面。
护林站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山林间的风声,呜咽着穿过缝隙。
丁逍遥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权衡。陈国梁代表的官方力量,深不可测,与其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接受合作,确实能暂时获得喘息之机,解决煞气问题,也能借助官方力量搜寻金万贯,并应对“观山太保”的威胁。但代价呢?从此行动受人掣肘,秘密难以保全,甚至可能被卷入更深的政治或权力漩涡,成为某些人手中的工具。那将军竹简中蕴含的兵家秘术,若被用于非正当途径……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同伴。萧断岳满脸不忿,显然极度抗拒;陆知简眉头紧锁,似在利弊权衡;公输铭和云梦谣眼神中带着担忧与迷茫;罗青衣则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慎重。
“陈处长,”丁逍遥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清晰,“你的提议,我们需要时间考虑。”
陈国梁似乎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可以。但我必须提醒各位,时间不等人。你们的状况,以及金先生的下落,都拖不起。我给各位十二个小时。明天日出之前,给我答复。”
他顿了顿,补充道:“在此期间,为了各位的安全,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会留人在附近‘保护’。希望各位……慎重抉择。”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带着手下退出了护林站。门外传来车辆引擎发动的声音,但并未远离,显然如他所说,留下了监视的人。
木门重新关上,屋内再次陷入昏暗。
“逍遥!你真要考虑跟他们合作?”萧断岳第一个忍不住,低吼道,“那是与虎谋皮!”
陆知简叹了口气:“岳哥,形势比人强。我们现在伤的伤,疲的疲,逍遥还身中煞气,万贯下落不明……硬拼,毫无胜算。”
公输铭小声道:“而且……他们或许真能治好丁大哥,也能帮忙找万贯哥……”
罗青衣冷冷道:“官方的话,岂能尽信?他们看中的是我们的利用价值,一旦失去价值,或者不听话,下场难料。那兵煞竹简落入他们手中,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云梦谣轻声道:“可是……万贯大哥他……”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众人意见分歧,陷入了激烈的内部争论。信任与怀疑,自由与安全,同伴的安危与未来的不确定性,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紧紧缠绕。
丁逍遥沉默地听着,感受着体内那蛰伏的兵煞之气隐隐传来的冰冷刺痛,又想起金万贯那张胖乎乎的笑脸。他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向外面。山林寂静,但他知道,无形的眼睛正盯着这里。
时间,在争论与沉默中一点点流逝。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如同预示着某种不祥。
抉择的时刻,迫在眉睫。是接受官方的橄榄枝,换取暂时的安全与救治,还是坚持独立,面对未知的凶险与同伴可能永逝的悲痛?每一个选择,都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护林站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