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祯的手指因紧张而有些颤抖,他慌乱地拉开旧背包的拉链,仿佛那里面装着他全部的希望。他小心翼翼地将几样东西一一取出,捧在手上:一张边缘有些磨损的身份证,上面是陆寒星青涩却带着倔强的照片;一份皱巴巴的、印着京都联合大学徽章的录取通知书,代表着光明的未来;还有……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或者说,那是一封遗书。
“你看!你看这些!”陆祯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抑制的焦急,他将这些物品如同呈上证据般展示出来,“你是他大哥,你救救他!他不是一直在信里跟我说,自己在秦家过得很好吗?怎么会这样!”
他的质问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尖锐。
助理阿诚快步上前,恭敬地从陆祯手中接过那几样沉甸甸的物品,转身放在了秦承璋宽大的办公桌上。秦承璋的目光扫过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当落在那封遗书上时,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再次蹙紧,形成一道深刻的纹路。他皱着眉头读了下去,快速读完,对阿诚吩咐道:“给二爷和三爷也看看。”
阿诚依言将东西先递给沙发上的秦弘渊。秦弘渊接过,看得异常仔细,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捏着纸张的指节微微泛白。随后东西传到秦冠屿手中,他看了一眼录取通知书,然后读了遗书,刚要生气,看见两个哥哥的眼神,憋了回去。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纸张传递时发出的轻微摩擦声。
良久,秦承璋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还活着。”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看向陆祯,似乎在评估他的每一个反应,“在医院。”
“医院?”陆祯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声音陡然拔高,“他怎么会在医院?!他到底怎么了?!”
“说来话长。”秦承璋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复杂,“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锁定陆祯,“在这之前,你必须告诉我,你和陆寒星,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把你知道的,关于他的所有事,都告诉我。”
只要能见到弟弟,陆祯什么都愿意。他用力点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好!我说!我都告诉你!”
看到他的配合,秦承璋的脸色稍稍缓和,语气也平和了一些:“在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前,我会让阿诚给你安排客房。你是陆寒星的……朋友,就是秦家的客人。放心住下。”
这番突如其来的礼遇让陆祯有些不知所措,他原本以为自己会面临更多的刁难和审问。他受宠若惊地点点头,低声道:“谢谢……谢谢秦先生。”
没有多做停留,秦承璋站起身,重新拿起外套。秦弘渊和秦冠屿也随之起身。一行人神色各异地离开了气氛凝重的办公室,目标明确——京都仁爱医院。车队在医院门口停下,陆祯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即将见到的,会是一个怎样的陆寒星?
三辆线条冷硬的豪车,如同沉默的黑色巨兽,依次停靠在京都仁爱医院光洁的台阶前。车门打开,秦承璋率先下车,步伐沉稳,径直走入医院大门。陆祯紧跟其后,脚步却有些虚浮。秦弘渊和秦冠屿也相继跟上,一行人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压迫性的气场,引得大厅里的人纷纷侧目。
消毒水的气味浓郁刺鼻,冰冷的白炽灯光照射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反射出令人心慌的光晕。陆祯的心跳越来越快,当他跟着秦承璋穿过层层关卡,最终站在那扇标志着“IcU”重症监护室的厚重自动门前时,他的脸色瞬间煞白。
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只能隐约看到里面各种精密仪器闪烁的灯光和模糊的人影。陆祯的脑子“嗡”的一声,心里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窖:IcU?他怎么会是在IcU?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秦承璋没有立刻带他进去,而是转身走向了旁边的医生办公室。他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办公室里,一位穿着白大褂,气质干练的女医生正伏案书写。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而冷静的面孔——正是秦家旁系的女儿,也是医院顶尖的专家之一,秦舒。
“承璋。”秦舒站起身,语气恭敬但带着专业性的疏离。
秦承璋微微颔首,开门见山地问道:“秦舒,小家伙陆寒星的情况怎么样?”
秦舒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病历夹,眉头微蹙,语气凝重:“情况不算乐观。命是保住了,算是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但是……”她顿了顿,看向秦承璋,“体温失衡非常严重,时高时低,身体自身的调节功能几乎瘫痪,后续需要极其精心的照顾和保暖,绝对不能受凉。而且,从他身体的各项指标来看……”
“看来什么?”秦承璋追问,声音低沉。
秦舒抬起眼,目光锐利:“他以前似乎体力透支极其严重,并且长期进行大量剧烈甚至危险的运动,导致身体多处旧伤,元气损耗非常大。这次重伤,让他原本就在亮红灯的身体指标全面报警。你以后必须严格注意他的休息和营养,另外,等他情况稳定些,需要请一位专业的按摩师,定期为他放松肌肉,缓解长期劳损带来的僵硬和疼痛。”
“知道了。”秦承璋的面上看不出喜怒,但他紧接着追问,“之前不是说大概三四天就能转入普通病房吗?这都已经第五天了。”
秦舒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病历夹,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探究:“身体指标是在恢复,但他自己……似乎潜意识里不愿意醒来。他的求生意志,非常薄弱。”她的话像是一根针,轻轻扎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一直屏住呼吸在旁边听着的陆祯,此刻已是心惊胆战,手脚冰凉。体力透支?危险运动?求生意志薄弱?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与他记忆中那个虽然生活清苦却总是带着韧劲的弟弟形象完全无法重合。他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颤抖的恳求:“医生!医生我想见见他!求求你让我见见他!”
秦舒这才将目光转向这个陌生的、面色苍白的年轻高大的男人,公事公办地问:“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陆祯挺直了背脊,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清晰地回答道:“我是他哥哥!”
“哥哥?”秦舒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掠过陆祯焦急而真诚的脸,然后缓缓地、意味深长地扫过站在一旁的秦家兄弟三人——秦承璋面容沉静,秦弘渊目光深邃,秦冠屿嘴角则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人捉摸不透的弧度。办公室内的空气,因这简单的一个称呼,瞬间变得微妙而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