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鸿连忙来到装配车间,一个个找他们问话。
看见偶像,张磊涨红脸,梗着脖子说:“刘厂长,我们是想好好干……就是没掌握窍门。”
旁边的主任老周拿起一个锅胆,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焊点,“张磊,你这焊的是锅还是蜘蛛网,这要是卖出去,不得把人家厨房炸。还有李娜,你是不是想要谋杀?”
李娜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抽噎着说:“我……我就是想擦干净点……,不小心拉一点东西,我不知到会那么严重”
刘光鸿摇头着说:“你们没学会走就想跑,再这么折腾下去,咱厂这个月的产量都得打水漂,你们按照说明书安装都不会吗,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初中都没上。”
刘光鸿看着那堆报废的锅胆,又好气又好笑,他知道这群孩子本质不坏,就是好胜心强,又没人好好引导,才闹出这么多洋相。
刘光鸿沉吟道,“老周,先别让他们碰流水线,把他们调到质检组,先学学怎么检查合格产品,让他们知道啥叫‘好活儿’。”
可检组的活儿他们也没干不明白,张磊没看见打包装有问题,锅胆在箱子里晃来晃去,磕出好几个坑,还有其他人也搞事,幸好被其他检验员及时发现,不然发到国外就得出大事。
刘光鸿看着每天汇总的报废清单,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谁出啥错,突然有个主意。
他让小张把每个人的报废数量、错误类型整理成表,一式两份,一份贴在车间的公告栏上,一份……寄给关系户们的父母。
“厂长,这合适吗?”小张有点犹豫,“都是干部家的孩子,这么不给面子,怕是会得罪不少人。”
刘光鸿指着公告栏前围观的关系户,“你看他们现在,干活不琢磨技术,就知道比谁来得早、快,这叫歪风邪气,得治!”
他顿顿,又说:“他们爹妈把他们塞进来,是想让他们学本事,现在他们干成这样,当爹妈的该知道,也该管管。”
公告栏前,工人们看着那张“报废成绩单”,笑得前仰后合。
“张磊厉害啊,一个人报废五十台,比咱仨月的报废量都多!”
“李娜更绝,贴个标签都能贴反,这要是发出去,咱红光牌的名声就毁掉!”
他们这辈子还没这么丢人过。
几天后,这群关系户的家里几乎同时响起“河东狮吼”。
张干事看着儿子的报废清单,指着张磊的鼻子骂:“我把你塞进厂里,是让你学技术,不是让你去当‘报废冠军’的,你知道五十台锅能卖多少钱,够你爸我半年的工资!”
骂着骂着不解气,顺手抄起门后的鸡毛掸子,张磊抱着头在屋里乱窜,嘴里喊着“我错了”,可鸡毛掸子还是没少落,打累就换他妈打。
李娜家更热闹,她妈是街道办的主任,最要面子,拿着清单在院里就哭开:“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贴个标签都能贴反,将来谁敢娶你?”
她爹从不骂人,但只打,她妈一哭,晾衣架就拍身上。
赵鹏的爹是个老技术员,没打也没骂,就是让他把报废的锅胆搬回家,边指挥修理边说:“这上面的每一道划痕,都是你丢的人,多弄坏一个,就少吃一顿,饿死最好。”
第二天,这群年轻人揣着青紫的胳膊腿来上班,见面时互相一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尴尬。
老周看着他们这模样,憋笑憋得直咳嗽,还非常不厚道,“咋了这是,你们是被人打,要不我去喊保卫处,帮你们打回来。”
没人敢接话,默默地走到质检组,拿起合格的锅胆仔细研究,连大气都不敢喘。
挨过揍之后,这群关系户像是变个人,开始去找对应的工作去做,找准位置。
张磊不再追求速度,装配时拿着扳手一点点拧;李娜贴标签前,会反复核对锅上的型号;赵鹏把张师傅的操作规程抄下来,揣在兜里,连吃饭都用筷子比划装配步骤。
有天刘光鸿路过车间,正好看见张磊在跟阎解放请教。
“解放哥,你看我这焊点,是不是还是歪的?”张磊拿着个锅胆,态度谦虚得不行。
阎解放也不含糊,拿起焊枪给他示范:“你手腕得稳,电流调小点儿,慢慢走……对,就这样,像描红似的。”
刘光鸿站在远处看着,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他没想到,一张报废清单居然有这么大威力,不仅安抚这群孩子的浮躁,还让他们学会请教别人。
老周凑过来说:“厂长,您这招真高,现在他们装配的锅,报废率降到5%,比有些老工人都强。”
刘光鸿说,“让他们再在质检组待半个月,等彻底稳住,再调回装配线。”
他知道,这群孩子底子不差,现在教训受了,劲头也上来了,假以时日,说不定真能成厂里的骨干。
这天下午,涉外的部小李又急匆匆地跑来,手里拿着份电报,脸色比上次还难看。
“刘厂长,扶桑国那边又出事了!”小李把电报递给他,“他们说在爆炸的锅具里,发现咱们厂的合格印章,但那批锅根本不是我们发的货,像是……仿冒品,毕竟质量太差!”
刘光鸿心里咯噔一下,接过电报飞快地看,上面说,仿冒品的锅胆上,刻着红光厂特有的编号,连合格印章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刘光鸿皱起眉,“他们怎么会有我们的编号和印章样式?”
“我怀疑厂里有内鬼,这批仿冒品的压力阀弹簧,跟咱们之前出问题的那批一模一样,都是被动过手脚的。”小李压低声音,仿佛是在接头。
“我知道了。”刘光鸿深吸一口气,“你先回去,这事别声张,我会查清楚的,先去回收假货,接着我们会重新设计样式。”
小李走后,刘光鸿站在车间门口,看着张磊他们认真干活的背影,难道是在这群人里面,还是说是那群老工人,还是说有精通造假的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