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办那张薄薄的协议,像一面照妖镜,映出院里众生相——有人痛快挥笔,有人哆嗦算计,还有人眼红滴血,却连凑近的资格都没有。
闹哄哄的折腾、算计、撒泼了几周后,街道拆迁办公室终于正式通知四合院的各家户主,携带相关证件,前往办公室签订正式的拆迁补偿协议。消息传来,院里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被掐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临近判决的紧张和压抑。
签约当天,拆迁办公室门外罕见地排起了队。只是这队伍的气氛,与何雨柱旗下任何一家饭店开业时的热闹喜庆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掺杂着期盼、焦虑、不甘和认命的情绪。
何雨柱是最后一个到的,他甚至不是自己走来的,而是那辆黑色的豪华轿车直接将他送到了街道办门口。他今天依旧是一身随意的休闲装,但那股子睥睨众人的气场,让他一下车就成为所有人的焦点。院里那些早早赶来、正互相打探消息的邻居们,看到他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声音也低了下去。
他没理会那些复杂的目光,双手插在皮夹克兜里,溜溜达达地越过队伍,直接就要往办公室里走。
“哎,同……同志,排队……”一个不明就里的工作人员下意识地想拦。
何雨柱脚步没停,只是侧头瞥了那人一眼,眼神平淡无波。旁边他的助理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工作人员面前,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何雨柱先生是来签协议的,他的时间安排很紧。”
办公室里一位显然是负责人的干部闻声抬头,看到何雨柱,立刻换上一副热情而不失恭敬的笑容迎了上来:“是何董事长吧?快请进快请进!您的协议我们已经单独准备好了,流程也简化了,签个字确认一下信息就行!”
这就是现实。当你的财富和地位达到一定程度,规则自然会为你让路,或者至少,为你开出绿灯。
何雨柱被请进了里面的单间,门外排队的人群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看见没?这就是差距……”
“人家那两间房,顶咱们一院子……”
“唉,命啊……”
排在队伍前面的阎埠贵,扶了扶眼镜,看着何雨柱消失的背影,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既有羡慕嫉妒,又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怀里那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里面装着他这些天呕心沥血计算的所有草稿、政策文件摘抄,甚至还有他试图找出政策漏洞的“研究成果”。他打算在签协议前,再做最后一次努力,看能不能凭借自己的“智慧”,多争取哪怕一平米的好处。
很快,轮到阎埠贵了。他几乎是抱着赴死的心态,颤巍巍地走进办公室,还没等工作人员把协议递过来,他就抢先一步将那个布包摊在桌上,急切地开始他的“演说”:
“同志,您听我说,关于这个面积折算率,我觉得这里有点问题……还有这个附属设施补偿标准,您看我家门口那个自己砌的花池子,虽然不大,但也美化了环境是不是?能不能算点补偿?还有啊,关于整院签约的协作奖,这个分配比例……”
工作人员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耐心而坚决地打断他:“阎埠贵同志,补偿标准是市里统一制定的,经过严格测算,对所有住户一视同仁。您说的这些,都不在补偿范围之内。请您确认一下协议上的信息,如果没有问题,就在这里签字按手印。”
阎埠贵看着那份打印得清清楚楚的协议,上面那个关于他家面积的数字,和他反复计算了无数遍的结果分毫不差,甚至比他最乐观的估计还要……少一点。他嘴唇哆嗦着,还想再争辩什么,但看着工作人员那毫无通融余地的眼神,又瞥见外面排队邻居们不耐烦的目光,最终,所有的算计和不甘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带着颤音的叹息。他哆哆嗦嗦地拿起笔,在那份决定了他家未来居住条件的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红手印。那一刻,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佝偻的脊背又弯下去几分。
接着是秦淮茹。她倒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红着眼圈,拿着笔的手微微发抖。贾张氏没来,据说是在家“气病了”。秦淮茹看着协议上那勉强能换一套偏远地段一居室的补偿金额,想到棒梗以后结婚还是没着落,心里堵得难受。但她知道,再闹也没用,何雨柱像一座大山镇在那里,街道也铁板一块。她咬着下唇,几乎是带着一种认命的绝望,签下了名字。
刘光福推着轮椅上的刘海中,流程倒是很快。刘海中早已糊涂,只知道傻笑。刘光福倒是想学着阎埠贵理论几句,可肚子里没墨水,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反而被工作人员三两句话堵了回去,只好悻悻地签了字。
易中海是让街道工作人员扶着来的,老人眼神浑浊,手抖得厉害,连笔都握不住,最后还是工作人员抓着他的手,勉强按了个手印。
而自始至终,许大茂都没有出现。他那间产权不明的杂物房,最终被认定为不符合补偿条件,仅给予极少的搬迁补助。他连来排队签协议的资格都没有。后来有人看见,他一个人躲在四合院最黑的角落里,抱着个空酒瓶子,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当何雨柱从单间里出来时,他手里已经多了一份签好的协议和相关的凭证。整个过程没用十分钟。他甚至看都没细看那补偿金额的具体数字——那对于他如今的财富而言,确实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零头。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目光扫过那些刚刚签完协议、或垂头丧气、或神色复杂的昔日邻居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阎埠贵看着他手里那份代表着巨额财富的协议,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咯咯”声,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何雨柱将协议随手递给助理,像是处理完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他抬眼看了看这片即将被推平、承载了他太多“记忆”的四合院,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旧的世界即将崩塌,而他的王国,早已建立在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