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石臼里捣过一遍，又用文火慢炖了三天三夜。每一寸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灵魂更像是一块被暴力拧干、然后随意扔在角落的破布，皱巴巴地蜷缩着。他躺在医疗室的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那些单调的纹路，连转动眼珠都嫌费劲。
门被推开时带进一丝走廊的风，凉飕飕的。千手扉间走进来，步子又轻又稳，像猫。他两手空空，既没拿卷轴，也没带任何仪器，就那么空着手，站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凌。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伤号，倒像是在评估一件出现了裂纹的兵器。
“灵魂层面的损耗，比预想的深。”他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直接给情况定了性。“常规医疗忍术效果有限。你的恢复，现在取决于两点：你自身‘净楔’体质的韧性，以及……”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凌的眉心，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里面那枚微微发烫的信标。“你对那里面知识的消化速度。”
凌没吭声，只是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得发疼。他知道扉间指的是什么——那些被强行塞进来的、关于黑暗能量结构和封印术式的浩瀚信息，此刻还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像一群没驯服的野马。
“另一个‘我’的选择，很大胆。”扉间继续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凌进行某种压力测试。“他把宝全压在你身上。赌你能在彻底被黑暗吞没前，把自己变成一柄能反刺回去的刀。”他微微俯身，冰冷的查克拉若有若无地扫过凌的身体，像是在检测炉温。“现在看来，火候还差得远。你差点把自己也折在里面。”
这话像根小针，扎得凌心头一抽。他想反驳，想说自己别无选择，但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发出一个近乎气音的：“……嗯。”
承认自己的无力，有时候比硬撑更难受。
扉间直起身，似乎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至少没浪费力气去辩解。“‘圣主’已经注意到你了。这次是隔着佐助和封印的间接接触，下次，可能就是直接针对你的精神冲击。”他抛出这个冰冷的事实，像扔下一块冰。“你现在的状态，扛不住。”
“那……怎么办？”凌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
“两个方向。”扉间的语速快了起来，带着他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规划感。“一，加快‘消化’。我会把一些关键的时空锚点结构和能量分流模型单独提取出来，你用最笨的办法，给我刻进骨髓里。二，”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凌，“我们需要更多关于‘圣主’本体的情报。它透过标记传递力量，必然存在‘路径’和‘节点’。信标，或许能帮我们反向追踪。”
反向追踪“圣主”？凌的心脏猛地缩紧。这想法光是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简直是举着火把闯炸药库。
“风险……”
“我知道。”扉间打断他，语气里没有丝毫动摇，“所以不是现在。在你具备基本的自保能力之前，我不会启动这个计划。但这是迟早要走的一步。”他转身走向门口，留下最后一句话，“抓紧时间。佐助那边……拖不了太久。”
门轻轻合上，医疗室里又只剩下凌一个人，还有满室令人窒息的安静。他闭上眼，试图去“看”脑子里那些混乱的知识碎片，但它们像游鱼一样滑不留手。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如同潮水，一阵阵涌上来，想要将他拖入沉睡。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医疗室里，气氛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紧绷。
鸣人醒了，或者说，是炸毛了。金色查克拉不受控制地在他体表窜动，像一层不安分的火焰。他瞪着卡卡西和纲手，碧蓝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佐助？！佐助他在哪？！你们把他关起来了？！为什么？！”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微微发抖。九尾的查克拉带着暴躁的情绪，让房间里的医疗仪器都发出了细微的嗡鸣。
“鸣人！冷静点！”纲手按住他的肩膀，力道不小，“事情很复杂！佐助他……被‘圣主’的力量侵蚀了，非常危险！靠近他的人都可能被影响！”
“那就更要帮他啊！”鸣人挣扎着，声音里带着哭腔，“把他关起来算什么办法？！好色仙人……好色仙人他要是还在……他绝对不会……”
提到自来也，纲手的眼神黯淡了一瞬，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正因为情况危急，才必须采取最谨慎的措施！你以为凌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他就是因为强行介入佐助的意识，差点连自己也搭进去！”
鸣人愣住了，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凌？他怎么了？”
卡卡西叹了口气，拉下一点面罩，语气疲惫但尽量平和：“佐助体内的黑暗力量暴走，凌为了稳定局势，配合二代目大人，冒险用意识进入了封印。虽然成功了，但他灵魂受损，现在还在恢复。”他看着鸣人瞬间苍白下去的脸，补充道，“我们知道你担心佐助，但莽撞行事，只会让更多人陷入危险，包括佐助自己。”
鸣人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颓然地低下头，金色的查克拉缓缓收敛回去。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无力感，比任何敌人的拳头都更让人难受。
城堡深处，“禁绝之间”外围。
千手柱间和波风水门并肩站着，望着那扇沉重、布满符文的大门。里面的能量波动暂时平稳了，但那种如同蛰伏凶兽般的压抑感，丝毫未减。
“扉间的方法，太激进了。”柱间挠了挠他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脸上带着罕见的忧虑，“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让他去承担这样的风险……”
水门沉默了片刻，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金色的发梢上。“二代目大人的判断，通常是基于最冷酷的现实。或许……正是因为看到了我们未曾察觉的危机，才不得不行此险棋。”他看向柱间，“初代目，如果……如果是当年的宇智波斑被这样的力量侵蚀，您会怎么做？”
柱间身体微微一僵，眼前仿佛闪过那个身着红色盔甲、与他并肩而立又最终走向对立的身影。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会阻止他。不惜一切代价。但……我也会尽全力，找到把他拉回来的方法。”
水门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禁绝之间”。“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二代目大人的判断，同时……做好我们该做的事。”他指的是维持封印，以及应对可能来自外部的任何威胁。
几天后，凌勉强能下床走动了。
他扶着墙壁，慢慢挪到窗边。外面的天空是铁灰色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他能感觉到，体内那枚信标似乎比之前更“活跃”了一些，与扉间留下的那些知识碎片产生着微弱的共鸣。消化过程依旧痛苦而缓慢，像在吞刀子，但至少，他感觉自己不再是完全被动地承受了。
扉间偶尔会过来，不带任何寒暄，直接检查他灵魂恢复的进度和知识理解的深度。每次离开前，都会留下新的、更艰涩的“作业”。凌有时会觉得，这位二代火影更像是一个严苛的工程师，在强行升级一件不太合格的工具。
这天傍晚，凌正试图在脑海中构建一个复杂的能量分流模型，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鸣人。
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眼下的黑眼圈很重，但眼神里那种执拗的光芒还在。他手里端着碗什么东西，热气腾腾的。
“喂，凌，”鸣人把碗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声音有点粗声粗气，“听说你差点挂了？”
凌愣了一下，看着那碗大概是营养粥的东西，又看看鸣人那副别别扭扭的样子，忽然有点想笑，但扯动嘴角还是有点疼。“……暂时还死不了。”
鸣人抓了抓头发，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佐助那家伙……真是个超级大白痴！”他闷闷地骂了一句，然后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声音低了很多，“谢了。”
凌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鸣人抬起头，碧蓝的眼睛里燃烧着坚定的火焰，“但我一定会把佐助带回来！不管对手是什么‘圣主’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所以……你也要赶紧好起来！别到时候拖我后腿啊，混蛋！”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甚至有点幼稚，但凌却从中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他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鸣人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站起来，拍了拍衣服。“粥趁热喝！我可是跟樱酱学了好久才没烧糊！”说完，他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凌看着那碗卖相实在不算好的粥，端起来，慢慢喝了一口。味道……有点怪，但确实是热的。
他放下碗，重新望向窗外。铁灰色的云层后面，似乎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光亮。
而在城堡某个不为人知的阴影角落里，一条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白色小蛇，悄无声息地滑过石缝，冰冷的竖瞳朝着“禁绝之间”和凌所在医疗室的方向，短暂地停留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