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安厅长到省委副书记，权责范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但他适应得很快。
快得让省委办公厅那些“老人”都感到心惊。
这位新上任的祁副书记，身上有种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场。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祁同伟以为是秘书，头也没抬地说道。
“文件放那儿吧，我待会儿看。”
然而，他没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反而是一道中气十足，又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同伟同志，这才上任第二天，就这么投入？”
“连我这个不速之客来了，都顾不上看一眼啊？”
这个声音！
祁同伟猛地抬起头。
只见沙瑞金书记正笑呵呵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他的秘书。
祁同伟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瞬间就堆起了热情的笑容。
他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迎了上去。
“沙书记！”
“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这……这可真是……”
他的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受宠若惊。
“快请坐，快请坐！”
他一边说着，一边非常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扶住沙瑞金的胳膊，将他引向一旁的待客沙发。
这个动作十分得体，既表现了对上级的尊重，又不会显得过分谄媚。
沙瑞金也不客气，顺势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他摆了摆手，示意秘书在外面等着。
然后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笑着对祁同伟说。
“坐，同伟，坐下说。”
“别搞得那么紧张嘛。”
祁同伟依言在旁边坐下，但身子只坐了半个，姿态依旧恭敬。
“沙书记，您来之前应该打个电话，我好下去接您。”
沙瑞金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我要是打了电话，那还叫什么突然到访？”
“我今天过来，没别的事。”
“一呢，是代表组织，也代表我个人，来看看我们的新同事，看你对新工作还适不适应。”
他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笑容更加意味深长。
“二呢，也是来躲个清静。”
“怕你那个老师，高育良省长，一会儿反应过来，跑到我办公室去骂我。”
沙瑞金的话说得风趣，像是在开玩笑。
但祁同伟知道，这既是拉拢，也是试探。
他立刻就接上了话，脸上露出一副“您可算来了”的表情，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
“沙书记，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哦？”
沙瑞金眉毛一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怎么说？”
祁同伟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像是要说什么秘密。
“您是不知道，我本来是想跟我们家老师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他那间省长办公室让给我。”
“毕竟我这刚来，人生地不熟的，离老师近一点，工作上也好多请教嘛。”
这话一出口，沙瑞金的眼睛里闪过笑意。
这小子，有意思。
祁同伟却没有停，继续“诉苦”。
“结果您猜怎么着？”
“老师当场就把我给怼回来了！”
他模仿着高育良的口气，学得惟妙惟肖。
“‘胡闹！’”
“‘你一个新上任的副书记，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想占省长的办公室？’”
“‘是不是想搞特殊化？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老师管不了你了？’”
“得，一顿帽子扣下来，我哪还敢再提啊。”
祁同伟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
“这不没办法嘛，只能灰溜溜地搬到刘省长这间办公室来了。”
“我这心里还一直打鼓呢。”
“寻思着这办公室也太大了，别回头让省里新来的督导组给查了。”
“说我一个副书记铺张浪费，非要占这么大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看向沙瑞金，表情瞬间变得无比诚恳。
“沙书记，现在您来了正好！”
“您看，这办公室可不是我要的，是高省长不肯换，我才被‘发配’到这儿来的。”
“这事儿，您可得给我做主，给我当个见证人啊！”
听完祁同伟这番半真半假的“诉苦”，沙瑞金先是一愣。
随即指着他，爆发出了一阵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你这个同伟啊！”
“你呀你！”
他笑得前仰后合，连连摆手。
“你这是跟我告状呢，还是在给你老师上眼药？”
“高育良要是听到你这么编排他，非得气得吹胡子瞪眼不可！”
祁同伟见状，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但那表情依旧是委屈巴巴的。
“沙书记，这哪能是编排呢？”
“句句属实，字字戳心啊！”
“您是没看到当时我们家老师那个脸色，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我估摸着，他心里肯定在想，怎么就教出我这么个没出息的学生。”
“一天到晚就惦记着他那间办公室。”
沙瑞金笑声渐收，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眼神却再次落在了这间宽敞的办公室上。
他的语气变得悠长起来。
沙瑞金放下茶杯，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
“刘省长可是我们汉东，乃至全国都有名的改革先锋啊。”
“当年，就是在这间办公室里，他拍板定下了多少影响深远的改革措施。”
“可以说，没有刘省长当年的魄力和担当，就没有汉东今天的局面。”
沙瑞金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祁同伟。
“同伟啊，你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可得学习刘省长的精神。”
“要敢闯，敢试，敢为人先！”
祁同伟心中雪亮，沙瑞金这是在借古喻今，拿刘省长来给自己“上课”了。
他立刻接话，姿态放得更低。
“沙书记您说的是。”
“刘省长的精神，我肯定要好好学习，深刻领会。”
沙瑞金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图穷匕见。
“学习，不能只停留在口头上嘛。”
“眼下，就有一个机会。”
“省里准备在下面几个市，搞一个房产改革的试点。”
“这个试点，意义重大，是上面都盯着的项目。”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诱惑力。
“谁能把这个试点搞好了，搞出成绩来，那就是大功一件。”
“对个人，对汉东，都是一份沉甸甸的政绩。”
“同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明示。
这是在告诉祁同伟，只要你听我的。
把这个改革的硬骨头啃下来，通往更高位置的台阶，组织上就给你铺好了。
祁同伟心中念头急转。
他知道，这既是沙瑞金递过来的橄榄枝，也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房产改革，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