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书愿循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巷尾最深的阴影里,倚着斑驳湿泞的墙壁,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一身白衣,在这晦暗雨夜中,干净得有些扎眼,他姿态慵懒,仿佛只是途经此地,偶作歇脚。
他和玄寂川都是穿着白衣,只不过,玄寂川给人一种清冷孤寂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而这个年轻的俊朗的男子,则是扬着笑脸,很是温柔可亲。
四目相对,雪临忽然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姜书愿的面前。
“好生精纯的灵气……扰了姑娘清净,是小生之过。”
本想要装作不认识她,逗一逗她,可雪临终是忍不住,俯身凑近,望着姜书愿的眼睛,笑眯眯地温柔地问出了他最想要问的话:“几日不见,阿愿可有想我?”
同是狐族中人,姜书愿不由地和他亲近,也是笑眯眯地和他说话:“雪临哥哥,族人可好?姐姐妹妹们可好?”
玄寂川在一旁看着,看的眼睛疼,这两双笑眯眯的狐狸眼,看起来倒是相似。
又听到她叫他“雪临哥哥”,玄寂川的心里更是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头。
他的目光盯着雪临,越看他越觉得不顺眼,他看着他那双勾人的狐狸眼,心里想着都说母狐狸好男色,那这公狐狸岂不是好女色?!
玄寂川拉着姜书愿的肩膀,把他往身后带了带,做出保护她的样子来:“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和来路不明的人说话。”
“仙尊,他不是来路不明的人,他是白狐狸雪临,也是我们狐族的,白狐狸仙尊知道吧?就是毛发通体雪白的那种,可漂亮啦!”
“更是白狐狸当中顶顶漂亮的!”
“我们是之前在三界大会上认识的,那天我认识了好多狐族的人!”
雪临被她夸的嘴角不断地上扬,玄寂川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几乎是本能驱使,鬼使神差地,雪临向前迈了一小步,伸出右手,指尖微蜷,朝着姜书愿的耳朵探去。
狐族的人对于熟悉的人喜欢触碰耳朵,表示亲近。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诱人的绒毛的前一刹那,只听“嗡!”的一声沉闷却凌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道玄色剑鞘,携着冰冷的寒意,毫无预兆地横亘在她与雪临之间,精准地隔开了他那蠢蠢欲动的手指和靠过来的身体。
姜书愿愕然转头。
玄寂川面沉如水,他并未看她,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正落在雪临身上:“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是想要做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长剑骤然发出一声清越铮鸣,剑光如匹练般暴涨,警告着雪临。
雪临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整个人已如一片被风吹起的雪花,轻飘飘地向后荡开,堪堪避过了那凌厉无匹的剑锋。
巷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雪临算是看明白了,他若是想要和姜书愿再多待一会儿,想要和她多亲近亲近,那就要打消这位仙尊的疑虑。
他当即收敛了那副慵懒随性的姿态,上前一步,朝着玄寂川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狐族皇室参见上仙的礼:“仙尊,我是狐族大皇子雪临,对阿愿没有恶意。”
“此次贸然现身,实是因这蛇妖孽畜胆大包天,屡次侵扰我狐族在人间界的附属领地,我奉命父王之命前来处置。”
“不想仙尊与阿愿姑娘神通广大,已先一步为民除害。”
听到雪临这样吹捧夸赞,玄寂川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作为第一次杀妖的姜书愿,唇角不受控制地勾了勾。
雪临拱了拱手继续说道:“既然此事已了,二位又初来此地,不知可否赏光,让雪临略尽地主之谊?”
“前方不远处有一家酒楼,风味颇佳,也算是我答谢二位援手之谊,以及……为方才的唐突赔罪。”
玄寂川本不想去,他坐拥无数财宝,还差他这一口饭了?
可姜书愿那双向来灵动的眼眸,此刻正眼巴巴地望着他,里面写满了“想去”,到了唇边的冷硬拒绝,不知怎地,竟一时滞涩,难以出口。
……
酒楼的雅间内。
雕花木窗半开,室内则暖香融融,精致的菜肴摆满了梨花木桌。
雪临坐在姜书愿的对面,玄寂川则坐在主位,挨着姜书愿。
正准备吃饭,玄寂川忽而察觉到越来越浓烈的带着戾气的妖气,许是那小蛇妖的同族之人过来寻仇来了,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们先吃,我出去看看。”
等玄寂川出去之后,雪临忽然轻轻吸了口冷气,左手扶住了右臂,眉头微蹙,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适时地流露出几分隐忍的痛楚。
“哎呦……”
“方才追那个蛇妖追的太急,似乎牵动了旧伤……”
“阿愿,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说着,不等姜书愿反应,雪临已经扯开了衣裳,露出胸膛。
姜书愿却是猛地抬手遮住了眼睛:“雪临,你快把衣服穿好,这样不妥,我不是小医仙,不会给人看伤……”
“而且……你我都已经化成了人形,男女授受不亲。”
雪临无奈,只好把衣服重新拢好。
他差点忘了,姜书愿也是狐狸,他的媚术对他来说不怎么管用。
此计不行,雪临的目光落在桌子中央那盘色泽红亮、香气诱人的红烧肘子上,“这‘仙云肘’是此店一绝,阿愿,那个……最大的鸡腿,看起来就很好吃,就是……我这胳膊实在不便,够不到……”
这个小忙姜书愿倒是可以帮,她拿起公筷,利落地将那只肥糯的肘子最好吃的部分夹起,稳稳地放到了雪临面前的碟子里,“你受伤了,多吃点补补!”
雪临笑容更深,浅琥珀色的眸子里漾着得逞的微光,视线又转向那盘清蒸水晶虾:“还有这‘白玉虾’,据说用的是清晨刚从江里捕上来的活虾,清甜弹牙,最是鲜美……哦对了,”他像是刚想起来似的,看向姜书愿,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可怜:“阿愿,就是这虾……”
玄寂川处理完了外面作乱的妖怪,瞧着姜书愿那纤纤玉指,刚要拿起一只红彤彤的虾,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极其随意地一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