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岁末将至,寒风中已带上了一丝新春的气息。帝都洛阳城内,张灯结彩的准备渐渐开始,但今年的年节,注定与往年不同。一道明发天下的诏书,从紫宸殿传出,晓谕四方:陛下将于元正大朝会,召天下诸藩王入京朝贺。
这道诏书,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天下目光,再次聚焦于洛阳。
诏书最先送达的是并州,太原,晋王府。
王府书房内,炭火正旺。晋王赵睿端坐在紫檀木大案后,手中捧着那卷明黄的诏书,细细品读。他年约四旬,面容俊雅,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看似温和,却隐含锐利。良久,他缓缓放下诏书,指尖在光滑的案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元正大朝……呵呵,真是个好时机。”
幕僚“幽影”如鬼魅般从阴影中现身,低声道:“王爷,陛下此诏?莫非是……”
晋王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目光深邃:“圣心难测。或许只是年节团聚,以示天家亲睦;或许……是想看看他这些儿子们,如今都是什么模样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尤其是……咱们那位在云州大出风头的大侄子。”
“王爷是指……太孙殿下?”
“还有那位助他立下奇功的……陈参军。” 晋王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探究,“连中六元的文曲星,竟还通晓军略,练兵有方?此等人物,本王倒是真想亲眼见上一见。传令下去,即刻准备,三日后,启程赴京!”
“是!” 幽影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晋王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凋零的枯枝,目光却仿佛已穿越千山万水,落在了那座繁华的帝都。天下藩王之首的威仪,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心,在他眼中交织。
几乎同时,诏书也抵达了益州,成都,蜀王府。
蜀王府内,竹影婆娑,书香弥漫。蜀王赵慎(太孙三叔)接到诏书时,正在书房临摹一幅前朝字帖。他年近四旬,面容清癯,气质儒雅,眉宇间带着一股书卷气。
看完诏书,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对身旁的长史道:“陛下召见,乃人子之责,亦是天伦之乐。即刻准备行装,挑选些蜀中特产,尤其是新出的蜀锦和刻本典籍,献与陛下。车队务求简朴,不可扰民。五日后启程。”
“谨遵王命。” 长史躬身领命。
蜀王素有贤名,性情温和,不喜奢华,唯好读书着述,在封地内颇得民心。他的车队,果然如他所言,轻车简从,除了必要的护卫和供奉物品,并无过多奢靡之物。
诏书亦传至荆州,襄阳,汉王府。
与蜀王的清雅简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汉王赵奢(太孙四叔)的做派。汉王接到诏书时,正在府中欣赏新得的歌舞,左右美人环绕,案上珍馐美酒琳琅满目。
他年纪与蜀王相仿,但体型富态,面色红润,眼中透着几分享乐后的慵懒。看完诏书,他哈哈一笑:“好好好!父皇召见,正好去京城玩玩!洛阳繁华,可比这襄阳有趣多了!传令!给本王准备最气派的车驾!多带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本王要风风光光地进京!让京城的人也看看,咱们汉王府的气派!三日后出发!”
于是,汉王的车队浩浩荡荡,装饰奢华,满载着搜刮来的奇珍异宝和众多姬妾仆从,一路招摇过市,引得百姓侧目。
十几天后,一路轻车简从的蜀王车队,率先抵达了洛阳城外。
太孙赵宸奉旨,率文武官员出城相迎。仪式虽不极度隆重,但依制而行,庄重得体。
蜀王赵慎下车,见到迎候的赵宸,脸上立刻露出温和的笑容,快步上前,便要行礼:“臣赵慎,参见太孙殿下!”
赵宸连忙抢上前一步,托住蜀王的手臂,诚挚道:“三叔折煞侄儿了!您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侄儿奉皇祖父之命,在此迎候三叔!应是侄儿向三叔见礼才是!” 说罢,执以子侄之礼。
蜀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顺势起身,握着赵宸的手,仔细端详,赞道:“殿下不必多礼。许久不见,殿下愈发沉稳干练,气度非凡!云州之事,三叔在蜀中亦有耳闻,殿下临危不惧,指挥若定,扬我国威,实乃社稷之福!皇兄(指已故太子)在天有灵,亦当欣慰!”
“三叔过誉了,此乃将士用命,皇祖父洪福,侄儿不敢居功。” 赵宸谦逊道,对这位素有贤名、与世无争的三叔,他心中颇有敬意。二人执手同行,一路叙说家常,气氛融洽和谐。蜀王还特意问及了赵宸的学业和身体状况,关怀备至,尽显长辈慈爱。
两日后,汉王赵奢那庞大奢华、引人注目的车队,也终于抵达了洛阳。
迎接仪式依旧由太孙主持。汉王下车时,一身锦衣华服,珠光宝气,在众多姬妾和仆从的簇拥下,显得派头十足。
他看到赵宸,哈哈大笑着上前,声音洪亮:“宸哥儿!哦不,现在该叫太孙殿下了!哈哈,长这么大了!越发有储君的气派了!” 他虽然依礼参拜,但举止间带着几分随意和熟络。
赵宸心中虽不喜四叔的做派,但表面功夫做得十足,依旧恭敬还礼:“四叔一路辛苦。侄儿奉旨迎候。”
汉王摆摆手,不以为意:“辛苦什么!这一路好吃好喝,好玩好看!还是京城好啊!繁华!气派!比我那襄阳强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洛阳的城郭,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和向往。与赵宸交谈,也多问及京城风物、奇珍异玩,对朝政军事兴趣寥寥。赵宸简单应对后,便依礼将其送入城中馆驿。
又过了几日,当所有人都以为晋王或许会最后抵达时,一支纪律严明、气势沉凝的队伍,出现在了洛阳城外。正是晋王赵睿的车驾。
与其他藩王不同,晋王的车队并无过多奢华装饰,但护卫皆是从并州边军中精选的悍卒,甲胄鲜明,眼神锐利,行动间透着一股百战精锐的肃杀之气。车队中央那辆并不特别起眼的玄色马车,却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整个队伍的核心,仿佛一头蛰伏的猛虎。
太孙赵宸率众出迎,神色比迎接前两位王叔时,更多了几分凝重。
马车停稳,车帘掀开,晋王赵睿缓步走下。他并未穿着过于华丽的王服,只是一身玄色暗绣常服,但身姿挺拔,步履沉稳,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油然而生。他目光扫过迎候众人,最后落在赵宸身上,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
“臣赵睿,参见太孙殿下。” 他依制行礼,声音平稳,无可挑剔。
赵宸深吸一口气,上前虚扶:“二叔快快请起!您一路劳顿,侄儿奉皇祖父之命,特来迎候。”
晋王顺势起身,目光锐利地打量了赵宸一番,笑道:“有劳殿下亲迎。许久不见,殿下英气勃发,更胜往昔!云州一战,殿下初露锋芒,震慑北虏,扬我国威,真是后生可畏啊!为叔在并州听闻,亦是倍感自豪!” 他的称赞,听起来真诚,却隐隐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二叔谬赞了。全赖皇祖父天威,将士用命,侄儿不过是尽本分而已。” 赵宸应对得滴水不漏。
晋王点点头,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赵宸身后的文武官员,忽然问道:“听闻殿下麾下,有一位今科状元陈彦陈参军,文韬武略,甚是了得。云州之捷,此人献策练兵,功不可没。不知今日可在此处?为叔倒想见识一下,这位连中六元的奇才,是何等风采。”
赵宸心中微微一凛,面上不动声色:“陈参军今日恰在营中整训新军,未在迎候之列。二叔若想见,改日侄儿可为其引见。”
“哦?在整训新军?好,好!国事为重!” 晋王笑了笑,不再多问,转而与赵宸谈起一路风物和并州边防事宜,言语间显露出对军旅事务的熟悉和见解,气场强大,与蜀王的温和、汉王的庸碌截然不同。
迎接仪式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晋王的到来,仿佛给繁华祥和的洛阳城,带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诸王齐聚,这即将到来的新年,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