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江城破的当夜,沉浸在破城劫掠后的疲惫与混乱中的汉王叛军大营,绝没有想到,复仇的雷霆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猛烈。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只有城中零星的火光和叛军士卒劫掠后的鼾声、醉语。连日猛攻的疲惫,加上破城后放纵的松懈,让大多数叛军将士睡得如同死猪一般,营地的警戒也降到了最低。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庐江城北门外数里的一片密林里,新军主力如同暗夜中蛰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完成了最后的集结。太孙赵宸金甲外罩黑袍,目光冰冷地注视着远处灯火零星、防守松懈的叛军北营。陈彦、石头等将领肃立两侧,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的压抑和复仇的炽热。
“时辰已到。”太孙的声音低沉而决绝,“石校尉,按计划行事!”
“末将遵命!”石头抱拳低吼,转身翻身上马,对身后严阵以待的步卒主力一挥战刀,“弟兄们!为李太守报仇!为庐江冤魂雪恨!随我——杀!”
“杀——!”
压抑已久的怒吼骤然爆发,如同平地惊雷!石头一马当先,身后一万多名新军步卒如同决堤的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叛军北营!没有战鼓,没有号角,只有雷霆般的脚步声和冲天的杀气!
“敌袭!敌袭!” 叛军营寨外围零星的哨兵发出凄厉的尖叫,但声音瞬间被淹没在震天的喊杀声中!
疲惫酣睡的叛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彻底打懵了!许多人还在睡梦中就被砍死,营帐被点燃,粮草被抢夺,整个北营瞬间陷入一片火海和极度混乱之中!新军将士怀着为同袍和百姓复仇的怒火,攻势凌厉无比,所向披靡!叛军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哭爹喊娘,四散奔逃,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几乎在石头发动进攻的同时,太孙赵宸亲率陈彦及所有骑兵和两千最精锐的步卒,如同幽灵般绕到庐江城西侧,这里靠近汉王中军大营所在区域。
“汉王逆贼!纳命来!” 太孙长剑出鞘,厉声高呼,一马当先冲入叛军营地!
“保护殿下!诛杀汉王!” 陈彦紧随其后,挥剑砍杀!
这支精锐如同烧红的尖刀插入黄油,瞬间撕裂了叛军的防线,直扑中军帅帐所在!沿途试图抵抗的叛军,在新军复仇的兵锋面前,不堪一击!
然而,汉王赵奢并不在帅帐之中。
破城之后,志得意满的汉王并未留在城外军营,而是入驻了城中一处未被大火完全焚毁的豪绅宅院,正在酣睡,身边还有抢来的女子相伴。
厮杀声和火光惊动了他的亲卫统领。统领惊慌失措地冲进卧室,也顾不得礼仪,摇晃着汉王:“王爷!王爷!快醒醒!大事不好!官军……太孙军杀来了!北营已乱,中军遇袭!”
汉王从睡梦中被惊醒,醉意和睡意瞬间被吓得无影无踪!他猛地坐起,肥胖的脸上满是惊骇:“什么?!赵宸小儿?他……他不是在南边剿匪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了?!”
“千真万确!王爷!攻势极猛,我军毫无防备,损失惨重!快走吧!” 亲卫急得满头大汗。
汉王连滚带爬地起身,衣衫不整,也顾不上抢来的女子,在亲卫的簇拥下,仓皇从宅院后门逃出。只见城中已是乱成一团,溃败的叛军士兵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远处北面和西面杀声震天,火光映红了夜空。
一股透骨的寒意瞬间从汉王脚底窜上头顶!他万万没想到,太孙的回援速度如此恐怖!更没想到,自己刚刚破城,立足未稳,就遭到了如此致命的反击!
“顶住!给本王顶住!收拢部队!退往城南,依托城墙固守!” 汉王声嘶力竭地吼道,在亲卫的保护下,狼狈不堪地向城南方向逃去。
这一夜,对于汉王叛军来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新军的夜袭精准而狠辣,石头率领的步卒主力彻底击溃了城北叛军大营,斩获无数;太孙亲率的尖刀虽未擒获汉王,却也将其城西的中军搅得天翻地覆,大量叛军将领在混乱中被杀或失踪。
直到天色微明,汉王才在城南残破的城墙脚下,勉强收拢了约一万五千名惊魂未定的残兵败将。清点损失,昨夜一战,竟折损了近万兵马,粮草辎重丢失大半,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汉王看着眼前这群灰头土脸、士气全无的部下,再望向城外隐约可见、军容严整的新军营垒,心中又惊又怒,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他原本计划破庐江后,稍作休整便南下主动迎击太孙,以逸待劳。如今,形势逆转,他反而成了被动守城的一方,而且是一座刚刚被自己焚掠一空、残破不堪的孤城!
“赵宸……赵宸!” 汉王咬牙切齿,独眼中充满了怨毒。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阴先生道:“立刻派人,多派几路,化妆潜行,务必找到吴邪!告诉他,本王已破庐江,现与太孙军对峙于城下,让他速速率领主力北上,与我前后夹击,共破太孙军!事成之后,江淮之地,与他共分之!”
他到现在还以为,吴邪主力尚存,只是被太孙军暂时逼退。他根本不知道,他寄予厚望的“盟友”,早已被打得只剩数千残兵,逃入深山苟延残喘。
“是,王爷!” 阴先生连忙应下,心中却暗自叫苦,茫茫大山,去哪里找吴邪?但他不敢违逆,只能派人去碰运气。
第二天,清晨。
阳光洒在满目疮痍的庐江城上,更显其破败与凄凉。城外,新军已然列阵,旌旗招展,刀枪如林,虽然经过连夜奔袭和激战,将士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中的锐气和复仇的火焰,却熊熊燃烧。
太孙赵宸在金甲侍卫的簇拥下,策马来到城下箭矢射程之外。他抬头望着城头上那些惊惶未定的叛军士兵,以及刚刚出现的、面色阴沉的汉王赵奢,心中百感交集。他运足中气,声音清晰地传向城头:
“四王叔!侄臣赵宸,在此!”
城头上一阵骚动。汉王走到垛口前,看着城下英姿勃发、军威鼎盛的侄儿,再对比自己如今的狼狈,心中嫉恨交加,冷笑道:“哼!赵宸!你来得倒是快!怎么,是来给你那死鬼太守和都尉收尸的吗?”
太孙强压怒火,沉声道:“王叔!你身为皇室宗亲,父皇待你不薄,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骨肉相残之事?勾结匪类,屠戮城池,残害忠良,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现在回头,开城投降,侄臣必向父皇求情,或可保全王叔性命宗庙!若再执迷不悟,待到天兵四合,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哈哈哈哈!” 汉王发出一阵狂笑,笑声中充满了讥讽和怨毒,“赵宸!收起你这套假仁假义的说辞!若非你步步紧逼,剪除本王羽翼,陷害本王岳丈,让父皇疏远于我,本王何至于此?!这天下,本就有能者居之!你不过是仗着嫡孙的名分,有何德何能,窃居储位?!今日,你我便在此决一死战!想要本王投降?做梦!”
太孙闻言,心中最后一丝亲情也彻底断绝,只剩下冰冷的失望和决绝。他知道,汉王已是鬼迷心窍,无可救药。
“既如此,王叔休怪侄臣无情了!” 太孙不再多言,调转马头,返回本阵。
陈彦迎上前,低声道:“殿下,汉王冥顽不灵,唯有武力解决。然我军兵力不足两万,且连夜作战,疲惫不堪,强攻坚城,恐难速胜,伤亡必大。而汉王虽败一阵,仍有一万五千余人据城而守,不可小觑。”
太孙点了点头,望着残破的庐江城,冷静分析:“维岳所言极是。我军虽胜一阵,但已是强弩之末,亟需休整。汉王据城,短期内难以攻克。为今之计,唯有采取围城之策,深沟高垒,断其外援,困死敌军!同时,等待江南各州郡援军抵达,再图总攻!”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只是……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京城消息,晋王态度,乃至……北疆局势,都需考虑。”
“殿下所虑极是。”陈彦赞同道,“当务之急,是稳住阵脚,巩固防线,等待援军。同时,需加派斥候,严密监控四方动向,尤其是……并州方向。”
太孙深吸一口气,下令道:“传令!全军后退五里,择险要处扎营!挖掘壕沟,设立栅栏,多设哨卡!派出游骑,封锁庐江所有出入通道!另,多派信使,催促江南援军速速来援!”
“臣遵命!”
新军开始有条不紊地后撤,构筑坚固的营垒,对庐江城形成了紧密的包围圈。一场攻城战,转眼变成了围城战与时间赛跑。
城头上,汉王看着城外井然有序的新军,脸色更加阴沉。他原本指望速战速决,如今却被困孤城,心中焦躁不安。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渺茫的、来自吴邪的“援军”上。
庐江城的攻守之势,在短短一夜之间,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然而,这场叔侄相残的悲剧,还远未到落幕之时。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遥远的北方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