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河村老村长李永年家的土坯房里,二十多号村民挤得满满当当,连炕沿下都站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柴火的烟味,村民们脸上满是焦急和愤怒,七嘴八舌地追问着,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
“老村长,到底是谁干的?太欺负人了!”
“是不是外村的地痞?我们找他们算账去!”
“王会计,你快说说,当时到底怎么个情况?”
高羽站在炕边,看着炕上虚弱的李永年和一旁沮丧的小王,眉头紧紧蹙起。他猛地咳嗽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老村长,您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高羽的语气凝重,眼神里带着几分锐利,“是谁把您和王会计打成这样?”
李永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他老伴赶紧伸手扶住他,垫了个枕头在他背后。他额头上的纱布渗着暗红的血迹,说话时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眉头直皱:“我和小王……去大杨村刘宝富家要砖钱,三万多块,拖了大半年了。钱没要到,出村口的时候,就被五六个小年轻给围了……他们手里都拿着棍子,上来就打。”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不甘:“要是搁以前,就这几个毛小子,我和小王两个人就能收拾了。可现在老了,腿脚不利索了,反应也慢了……”
小王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他低着头,声音带着浓浓的愧疚:“都怪我,我比村长年轻,本该护着他的,可村长一直挡在我前面,他的伤都是为了护我才这么重的。”
高羽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他以前跟着爷爷去过大杨村两三次,那村子和秀河村规模差不多,村民大多朴实,可再好的地方,也难免有几个刺儿头。“那个刘宝富是什么人?”他追问。
“是种大棚蔬菜的,”小王抬起头,脸上满是困惑,“他在大杨村口碑不错,按理说不该赖账的。春天四月份拉的砖,说六月份结清,可后来一次次推,眼看要春节了,还是没给的意思。他手里肯定不缺这三万多块,不知道为啥就是拖着不给。”
李永年忽然开口:“我怀疑……是大杨村砖瓦厂的杨来顺搞的鬼。”
“杨来顺?”高羽挑眉。
“对,”李永年的语气带着几分愤懑,“咱们村砖瓦厂的砖,又便宜又好,十里八村的都愿意来买,抢了杨来顺不少生意,他早就心存嫉恨了。听说他在县城有道上的后台,在大杨村没人敢惹他。我猜,是他逼着刘宝富不给钱,又找人打了我们,想给咱们村一个下马威。”
高羽心里顿时有了底——这杨来顺,多半就是幕后黑手。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闪过一丝厉色:“老村长,您放心,不管他杨来顺有什么后台,有多大能耐,敢打秀河村的村长,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好!”人群里立刻有人叫好,一个叫二柱子的年轻人大喊:“高羽,你带我们去!坐上农用三轮车,杀到大杨村,跟杨来顺拼了!”
“对!拼了!”
“为老村长报仇!”
“秀河村的人不是软柿子!”
村民们情绪激动,一个个撸起袖子,恨不得立刻就冲去大杨村。李永年看着大家的样子,又欣慰又担心:“大家别冲动!现在还没确定就是杨来顺,万一闹起来,引发两个村的群殴,麻烦就大了,说不定还要连累很多人,马上就要春节了,别影响大家过年。”
可没人听他的,几个大妈甚至抹起了眼泪:“老村长,您总是为我们着想,可您受了这么大的罪,我们心里疼啊!”
哭声传染开来,房间里一片呜咽。高羽知道,老村长的遭遇已经激起了公愤,如果不及时控制,真的可能酿成大祸。他再次抬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大家相信我吗?”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一个老大爷开口:“高羽,你是大学生,武功又高,还给村里捐了那么多钱盖学校、修公路,你是咱们秀河村最有本事的人,我们不信你信谁?”
“我们相信你!”
“高羽,你一定要为老村长讨回公道!”
“不能让老村长白挨打!”
高羽看着大家信任的眼神,心里沉甸甸的:“既然大家相信我,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不管幕后黑手是谁,我保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很快就给大家一个结果。现在,大家都先回去,该忙啥忙啥,别耽误了过年的事。”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低声议论了几句,最终还是听从了高羽的安排,陆续散去。房间里只剩下高羽、刘芳、李永年夫妇和小王。
高羽握住李永年的手,那双手粗糙而温暖,布满了老茧,是为村里操劳了一辈子的痕迹。“老村长,您是看着我长大的,从我爷爷收养我的那天起,您就疼我,我小时候没少吃您家的饭,没少穿您给我买的衣服。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一定给您出这口恶气。”
李永年叹了口气:“高羽,你现在出息了,在西津混得风生水起,我不想因为村里这点事连累你。还是我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老村长,您别担心,我有能力处理好。”高羽的语气坚定,“西津城里那些道上的狠角色,我都收拾过,一个杨来顺,不算什么。”
他的话带着一股冷冽的气场,房间里的人都被震撼到了。李永年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明天就去大杨村,摸清情况再说。”高羽说,“早点动手,早点有结果,也好让大家安心过年。您是咱们村的老宝贝,不能让您白受这个罪。”
李永年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没掉过眼泪,可此刻看着高羽坚定的眼神,心里满是感动。
“高羽,我跟你一起去!”小王突然站起来,虽然他的伤口还在疼,可眼神里满是坚定,“我熟悉大杨村的路,也认识刘宝富,说不定能帮上忙。”
高羽看着他受伤的胳膊,犹豫了一下:“你的伤还没好,还是留在村里养着吧。”
“这点伤不算什么!”小王攥紧拳头,“动手我可能帮不上忙,但指路、打听情况,我肯定行。秀河村除了老村长,就我对大杨村最熟了。”
高羽想了想,点了点头:“好,那我们明天一早出发。”
夜色渐深,秀河村的家家户户都亮起了昏黄的灯光,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更显乡村的宁静。高羽和刘芳各自回了家。
高羽的家还是爷爷在世时的老房子,院子里的石墩、墙角的老槐树,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进屋里,一股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点燃了炕边的炉子,火苗跳动着,却没能驱散多少寒意。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老旧的木桌,两把椅子,墙上挂着爷爷高大山的遗照。照片里的爷爷穿着军装,眼神坚定,笑容慈祥。高羽走过去,轻轻拿起遗照,指尖触到冰冷的玻璃,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思念。
“爷,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泪水忍不住涌了上来,“孙子不孝,平时在西津忙着生意,不能经常回来看你,你一个人在那边,是不是很孤独?有没有找到伴儿?有没有人给你做饭?”
他把遗照抱在怀里,头靠在照片上,仿佛还能感受到爷爷的体温:“桌子上的供品,都是刘婶子做的,她现在……是我的女人了。我看到她一个人寂寞,需要人照顾,就和她在一起了。爷,如果你怪我,就在梦里打我屁股吧,就像我小时候调皮那样。如果我梦里屁股不疼,就说明你不怪我。”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爷爷的声音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带着熟悉的慈祥:“孩子,你没错,爷爷不怪你。你是爷爷的骄傲,就连阎王爷都夸你有本事,说二百年内都不把你叫过去。”
高羽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爷,你还跟以前一样爱开玩笑。我觉得阎王爷一百年后就想见我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老村长被人打了,他对我有恩,我明天就去大杨村,给他报仇。”
“谁打了村长,你就打谁!”仿佛又听到爷爷的声音,带着几分当年当兵时的刚烈,“要是办不好,我就打你屁股,比小时候打得还疼!”
高羽笑了,眼泪却又掉了下来。爷爷高大山是参加过越战的英雄,一辈子快意恩仇,脾气火爆却心地善良。小时候他调皮捣蛋,爷爷总爱打他屁股,虽然下手不重,却总能让他记住教训。
“我知道了爷,”高羽把遗照放回原处,对着照片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我一定把这件事办漂亮,不让你失望。”
他转身走到炕边,躺了下来。炉子里的火苗还在跳动,映着屋里的影子,忽明忽暗。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浮现出苏晚的身影——她笑起来时弯弯的眼睛,生气时撅起的嘴角,还有哭着说分手时决绝的样子。
小时候,他被爷爷打哭,苏晚总会跑过来,用她软软的小手擦掉他的眼泪,轻声安慰他:“高羽,你以后别调皮了,高爷爷就不会打你了。”那时候的苏晚,像个小大人,温柔又善良。
想到这里,高羽的心里一阵刺痛。他掏出手机,翻出苏晚的照片,照片里的苏晚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站在阳光下,笑容明媚。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心里满是思念和愧疚:“苏晚,我现在在秀河村,老村长被人打了,我要帮他讨回公道。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一定会去找你,不管你能不能原谅我,我都要告诉你,我心里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