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月的死,并非他计划中的最优解,甚至可以说是最坏的结果之一。她本可以是一个更有价值的筹码,一个潜在的盟友,一个…了解这片规则时空更多信息的来源。她的牺牲,换来的仅仅是刀锋上几道发丝般的瑕疵,以及尔朱荣投影一刹那的惊怒。
这“投资回报率”,低得可怜。
然而,为什么…灵魂深处那属于“元昭”的记忆碎片,会传来如此清晰的、如同被剜去一块的剧痛?为什么那名为“愧疚”的陌生情绪,会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他冰冷的理性?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那片染血的衣角,布料粗糙的触感和尚未完全干涸的、带着微温的湿润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世界频道】的信息流如同迟来的潮水,涌入他混乱的意识:
(匿名Ip)“公主…自毁了?!为了污染那把刀?!”
(北美Ip)“愚蠢!毫无意义的牺牲!力量才是一切!看看杰克逊大人,他正在用罗马皇族的头骨畅饮!”
(大和Ip)“以身为祭,玷污规则核心…此等决绝,近乎‘神陨’。然,代价过于沉重。”
(欧罗巴Ip)“愿上帝宽恕她的灵魂…这该死的规则…”
(东亚Ip)“分析:元明月的牺牲,可能短暂破坏了尔朱荣佩刀的部分‘完美’规则属性,创造了极其微小的漏洞!这是机会!”
机会…
谢昭猛地从那股空茫与刺痛中惊醒!现在不是沉溺于陌生情绪的时候!元明月用命换来的,不是他的感伤,而是这转瞬即逝的、刀锋染瑕的刹那!
他抬头,望向天际那尊巨大的尔朱荣投影。那燃烧的眸子中的惊怒正在迅速转化为更加深沉、更加暴戾的杀意!佩刀受瑕,对于这尊代表绝对权力和屠戮的规则化身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亵渎和挑衅!他必须立刻抹除这瑕疵,以及…制造瑕疵的根源!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再次凝聚,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专注于谢昭这个“幸存者”身上!周围的暗红色大地开始蠕动,仿佛有无数怨魂要破土而出!那些原本只是监视的狼骑,也发出了躁动不安的低吼,幽绿的瞳孔死死锁定了谢昭,只待最终的命令,便会一拥而上,将他撕成碎片!
时间,不多了!
谢昭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物理学计算着威压的强度和作用范围,判断出硬抗必死。社会学分析着尔朱荣此刻的心态——惊怒,急于修复规则,对“瑕疵”来源的极度憎恶,以及…对“献祭”和“背叛”规则的本能依赖。心理学则强行镇压着灵魂深处因元明月之死而产生的波澜,将所有的情绪燃料,尽数投入冰冷的思维熔炉!
计划必须改变!原来的“献宝求活”戏码,在元明月牺牲、佩刀染瑕后,已经失去了意义。尔朱荣现在要的,是彻底的毁灭和规则的修复。
但…元明月的牺牲,也指明了另一个方向!
那瑕疵…那被精纯皇室血脉与决死诅咒污染了的规则核心…就是钥匙!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险峻,甚至可以说是在元明月用生命铺就的道路上,才能勉强窥见一丝可能性的计划,在他脑中瞬间成型!
他需要接近那柄刀!不是以“献祭者”的身份,而是以…“修复者”?不,尔朱荣不需要他修复。那么,就以“替代品”?或者…“祭品”的另一种形式?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了手中那片染血的衣角上,落在了自己这具同样流淌着“元”姓血脉的躯壳上,落在了…那因为元明月牺牲而暂时被“忽略”的幼童元宥身上。
一个名字,如同鬼魅般从“元昭”的记忆深处浮现——元徽。另一位北魏宗室,在河阴之变中同样遇害,据说与尔朱荣有过些许接触,甚至可能…有过某种不成功的谄媚或求饶?历史记载模糊,但这片规则时空,或许会放大这种可能性!
假扮元徽!以“卑微求饶”、“进献修复瑕疵之法”为名,靠近那柄染瑕的佩刀!
这个念头极其冒险。尔朱荣不是傻子,身份被识破的风险极高。而且,如何“修复”瑕疵?他根本没有办法!唯一的可能,就是利用自身血脉,去“中和”或者“引爆”那瑕疵处的混乱规则,制造更大的混乱,从而…执行隐藏通关——“假扮已死的元徽,向尔朱荣献上其‘遗失’的佩刀”!
这里的“献上其‘遗失’的佩刀”,绝非字面意思。尔朱荣的刀就在他手中。那么,很可能指的是…献上某种能“影响”或“替代”佩刀规则的东西!比如…被污染后的佩刀状态?或者,献上自身,作为“修补”刀锋瑕疵的…“材料”?
赌!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元明月用生命创造的瑕疵足以干扰尔朱荣的判断,赌的是尔朱荣对修复规则的迫切,赌的是他谢昭能在那尊魔影面前,演好最后一出戏!
没有时间犹豫了!
谢昭猛地将那片染血的衣角塞入怀中,贴近胸口,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虚幻的勇气。他一把拉过吓呆的元宥,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道:“待在这里,无论如何,不要动,不要出声!”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右腿的剧痛和灵魂的颤栗,脸上瞬间切换出一种与之前“元昭”的贪婪怯懦截然不同的、混合着谄媚、恐惧与一丝急切的表情——他试图模仿想象中“元徽”可能有的神态。
他踉跄着,向着尔朱荣投影的方向,向着那柄微微低垂、刀锋瑕疵处暗红色光芒不断试图修复却又被细微白光顽强抵住的巨大长刀,走了几步,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那片暗红色的、仿佛由凝固血液构成的大地上!
“大…大将军!小的…小的元徽!”他用一种带着哭腔、无比卑微的语气嘶喊,声音在恐怖的威压下显得断断续续,“小的…小的有罪!未能及早识得天威,触怒大将军!”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死死盯着那柄长刀的瑕疵处,感知着其中两股规则力量的纠缠。
尔朱荣投影那燃烧的眸子,冰冷地俯视着这个突然跪地、自称“元徽”的蝼蚁,杀意并未减少,但似乎多了一丝…被打断怒火的烦躁?
谢昭心中微动,有效!他继续表演,声音更加“惶恐”:“但…但小的方才见…见那妖女以邪法污损大将军神兵!小的…小的惶恐万分!此乃对我大魏…不,是对大将军天威的亵渎!”
他刻意提到了“污损”和“亵渎”,试图勾起尔朱荣对瑕疵的注意力。
“小的…小的虽血脉卑微,远不及那妖女,但…但愿以此残躯,助大将军…涤荡污秽,重焕神兵之光!”他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狂热与恐惧的、极致的谄媚,“求大将军…给小的一个机会!让小的…亲近神兵,以我元氏之血…中和那妖女残留的邪气!”
他以自身血脉为“药引”,提出要“亲近神兵”,“中和邪气”!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荒谬的提议!但他赌的就是尔朱荣在规则受瑕、急于修复的情况下,可能会病急乱投医!尤其是,他提出的“元氏之血”,正好对应了瑕疵的来源!
【世界频道】:
(匿名Ip)“谢昭在干嘛?跪地求饶?还冒充别人?”
(北美Ip)“无聊的乞怜!真正的强者从不低头!”
(大和Ip)“诡道…示敌以弱,近其身。然,此计行险,如履薄冰。”
(东亚Ip)“分析:谢昭试图利用规则漏洞和尔朱荣的修复需求,执行隐藏通关条件‘献刀’!注意,‘献刀’可能非指实物,而是指‘献上修复\/影响刀的方法或代价’!”
尔朱荣投影沉默了足足三息。那燃烧的眸子如同两轮血月,死死盯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谢昭。周围的威压凝而不发,但那股冰冷的审视,几乎要将谢昭的灵魂冻结。
谢昭能感觉到,一股更加细微、更加阴毒的力量,似乎在扫描他的身体,扫描他的血脉,扫描他灵魂的每一丝波动!这是在验证他的“身份”和“诚意”!
他全力运转心理学技巧,模拟着“元徽”应有的恐惧与谄媚,同时将怀中那片染血衣角传来的、属于元明月的微弱气息,小心翼翼地引导、覆盖在自己血脉波动之上,试图制造一种“同源但较弱”的假象。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终于——
尔朱荣投影,那巨大的、戴着狼首面甲的头颅,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
一道暗红色的、如同锁链般的光束,从投影手中射出,并非攻击,而是缠绕住跪地的谢昭,将他缓缓提起,向着那柄巨大的、流淌着熔岩光泽、刀锋带着瑕疵的长刀…拉近!
他…获得了“靠近”的许可!
成了!第一步!
谢昭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更加极致的冷静。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现在才真正开始。当他触碰到那柄刀,或者当尔朱荣发现他根本无法“修复”瑕疵时,就是他形神俱灭的时刻。
他必须在那之前,完成“献刀”——以他自己的方式!
他被那暗红色光链牵引着,缓缓飞向那柄如同山岳般的魔刀。刀身上传来的毁灭气息,让他每一寸肌肤都在刺痛,灵魂都在哀嚎。那几道发丝般的瑕疵,在近距离看,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白色的光点与暗红色的熔岩能量激烈对抗。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能看到刀身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张扭曲而卑微的脸。
就是现在!
在被牵引至刀锋瑕疵正前方的刹那,谢昭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他不再伪装谄媚,而是调动起灵魂深处所有的力量——包括那破碎规则之瞳残留的本源,包括“元昭”血脉中蕴含的微薄力量,甚至…包括怀中那片衣角传来的、元明月最后的执念!
他没有试图去“修复”,而是将所有的力量,连同自身的存在,如同一根引信,狠狠地…“撞”向了那刀锋的瑕疵之处!
“尔朱荣!!!”他发出了不再是“元徽”的、而是属于他谢昭自己的、充满冰冷嘲弄与决绝的咆哮,“你要的‘献刀’…接好了!!”
下一刻,他的身体,与那刀锋的瑕疵,轰然接触!
没有巨响,只有规则层面一声尖锐到极致的、仿佛琉璃破碎般的——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