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道祖印记
虚空死寂,落针可闻。
文昌星君那一声失态的惊疑低呼,如同投入平湖的巨石,瞬间击碎了方才剑拔弩张的对峙氛围。他脸上的威严与程式化的冷静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震惊、难以置信,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混沌初界深处,那波动传来的源头——混沌青莲顶端的莲子,仿佛要将那枚小小的莲子,从里到外看穿。
林烬亦是心头剧震。混沌莲子自发异动,是他始料未及的。更令他心惊的是文昌星君的反应,“混沌道祖”?这莲子竟与传说中的“混沌道祖”有关?那可是开天辟地之初,执掌混沌本源,演化诸天万界的至高存在!即便在上古传说里,也早已渺不可寻,只余下零星碎片记载。他的混沌青莲与莲子,莫非是得了那位存在的遗泽?
瞬息之间,林烬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但表面上,他迅速压下惊疑,神色愈发淡漠高深,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料,只是静立原地,目光沉沉地看着文昌星君,一言不发。有时候,沉默比任何辩解或威胁,都更有力量。
文昌星君脸上的表情剧烈变幻了数个来回,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再看向林烬时,目光已然截然不同。那审视罪犯般的居高临下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掺着探究与凝重的意味。
“你……”文昌星君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斟酌着词句,“林道友……恕本官……不,恕在下唐突。方才那波动……可是源自混沌道祖遗留的道韵印记?”
他连称呼都改了,从直呼其名的“林烬”,换成了略带敬意的“林道友”,自称也从倨傲的“本官”,换成了谦和的“在下”。虽还有些放不下天官的架子,但这态度的转变,已然是天壤之别。
林烬不置可否,既未承认,也未否认,只是淡淡反问:“星君既已感应到,何必多问?”
这话模棱两可,却更显得高深莫测。
文昌星君脸色又是一变。对方没有否认!这几乎等同于默认!他心中最后一丝怀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庆幸与后怕。幸好刚才没有真的动手!若这林烬真与混沌道祖有渊源,哪怕只是得了一丝遗泽,也绝非他一个小小的巡查天官能够轻易拿捏的!混沌道祖是何等存在?那是与神庭初代天帝并肩论道、甚至可能更为古老的传说!其传承印记现世,足以震动整个神庭高层,甚至引发诸天万界格局的动荡!
“是在下莽撞了。”文昌星君苦笑一声,拱手致歉,“未曾想到,林道友竟与混沌道祖有旧。适才言语多有冒犯,还请道友海涵。”
他姿态放得极低,与之前那公事公办、咄咄逼人的模样判若两人。那四名金甲神将虽依旧面无表情,但周身涌动的战意与金光,已悄然收敛。
“无妨。”林烬依旧平淡,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混沌道祖”的名头,实在够响,竟能吓住一位炼虚期的神庭天官。他顺势追问:“不知星君先前所言‘依律拿问’之事……”
“误会!纯属误会!”文昌星君立刻接口,言辞恳切,“林道友自卫反击,情理之中。那些陨落之人,皆咎由自取,与道友无关。《神庭治安律》旨在维护安定,岂能用来为难自卫之人?此事就此作罢,在下返回神庭后,自会将此间缘由详细禀明,撤销相关案卷。”
他三言两语,便将之前认定的“重大治安事件”,定性为“自卫反击、咎由自取”,态度转变之快,令人咋舌。
林烬心中冷笑,却也乐得顺水推舟。“那就多谢星君明察了。”
文昌星君犹豫了一下,又道:“林道友既然得了混沌道祖遗泽,开辟此等混沌初界,实乃我南斗星域之福,亦是诸天万界难得之祥瑞。此界转化寂灭,稳定环境,功莫大焉。神庭向来敬重有道之士,爱护有益界域。不知……道友可愿与神庭建立正式的友好往来?例如互设联络使节,互通有无,共同维护此片星域安宁?神庭愿提供必要的保护与资源支持。”
他换了种说法,不再提派驻监察、协同管理,而是“友好往来”“互设联络”,姿态放得更低,条件也宽松了许多。显然是想通过交好林烬,搭上“混沌道祖”这条线,至少也要结个善缘。
林烬沉吟不语。他自然不会完全相信神庭的善意,与这等庞然大物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但目前看来,对方忌惮“混沌道祖”的名头,短期内应该不敢再强行发难。虚与委蛇,争取发展时间,不失为明智之选。
“星君所言,倒也可行。”林烬缓缓开口,“不过,我素喜清静,不喜俗务缠身。联络往来可以,但派驻使节、设立据点等事,大可不必。若有要事,通过星海议会那样的中立渠道传递即可。至于资源支持……本座暂时不缺。只需神庭约束麾下及附属势力,莫要再来此滋扰,便是最大的支持了。”
他既答应了接触,又划清了界限,保留了最大的自主权,同时点名星海议会,暗示自己还有其他渠道,并非孤立无援。
文昌星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便释然。能得到这样一个表态,已经算是不虚此行。至少,这位疑似与混沌道祖有关的界主,没有明确拒绝与神庭往来,也没有倒向星辰塔等敌对势力。
“道友喜静,在下理解。联络方式便依道友所言。”文昌星君点头应下,“至于约束各方……道友放心,在下返回后,会立刻将此区域划为‘特别关注区’,通报辖境各司各部,严禁无故靠近滋扰。也会提请神庭发布公告,承认‘混沌初界’的独立地位与道友的合法主权。”
这承诺比之前的“派驻监察”要实惠得多,相当于神庭官方背书,承认了林烬对此地的所有权,能省去无数不必要的麻烦。
“那便有劳星君了。”林烬微微颔首。
“应当的。”文昌星君拱手作揖,“今日多有叨扰,在下还需返回神庭复命,就不多留了。期待日后与道友再有交流的机会。”
他又客气了几句,便转身登上车辇。八条金色神龙无声调转方向,拉着车辇缓缓驶入虚空,四名金甲神将紧随其后,很快便消失在茫茫星海之中。那笼罩虚空的堂皇秩序气息,也随之消散无踪。
直到神庭一行人彻底远去,林烬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他转身踏入混沌初界,苏清雪立刻从莲叶后飘出,飞到他身边,俏脸上犹带着几分后怕与惊奇。
“烬哥哥,刚才吓死我了!那个人好强的气势!还有,‘混沌道祖’是怎么回事?我们的莲子和那位道祖有关系吗?”她连珠炮似的问道,小手还紧紧抓着林烬的衣袖。
林烬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抚:“没事了,清雪。至于‘混沌道祖’……”他目光投向青莲顶端那枚恢复平静的莲子,神色复杂,“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是这莲子得了道祖的一丝遗泽,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但不管怎样,这暂时成了我们的护身符。”
他将自己的推测和分析,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清雪。苏清雪听得美眸圆睁,又是惊讶又是欢喜:“那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怕那些坏人再来找麻烦了?”
“短期内应该会平静很多。”林烬点头,“神庭既然表态,其他势力多少会有所顾忌。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混沌道祖’的名头能镇住一时,却镇不住一世。若我们自身实力不足,迟早还会被人觊觎。而且,这名头也可能引来其他意想不到的麻烦。”
他隐隐觉得,这莲子与“混沌道祖”的关联,恐怕不仅仅是一丝遗泽那么简单。莲子表面的暗金道纹,之前感应到的破碎画面,都指向更深层的秘密。如今又被神庭天官认出,这个消息恐怕很快会传遍诸天。到时候,慕名而来的、别有用心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那我们更要抓紧时间修炼了!”苏清雪握紧小拳头,小脸满是斗志。
“没错。”林烬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趁着这段难得的平静期,我们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彻底掌握这莲子的奥秘,也让我们的混沌初界变得更加强大。”
他揽住苏清雪的魂体肩膀,两人并肩而立,一起望向那株巍峨的混沌青莲,以及顶端那枚神秘的莲子。
危机暂时解除,但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混沌道祖”印记的曝光,究竟是福是祸?神庭的“友好”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算计?其他古老势力会如何反应?这一切,都还需要时间去验证。
但无论如何,有了这片初生的天地,有了彼此在身边,他们便有信心,去面对一切未知的挑战。
莲心深处,那枚混沌莲子静静悬浮,表面的暗金道纹,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分,散发着亘古、神秘、而又仿佛蕴含着无尽可能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