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芬局促地站在一边,手里端着一小碗刚才沈烨特意让她留出来的、准备晚上给爷爷、奶奶送去的獾子肉,脸色通红道:
“他三婶,这不正准备送呢。。。”
“准备送?我看是等吃剩了才想起来吧!”
刘红霞眼睛滴溜溜往屋檐上挂着的肉条上瞟了一眼,咽了口口水:
“哟,这还腌上了?这么多吃得完吗?别放坏了,爹娘牙口不好,吃不了腌的,新鲜的正好!”
这是明抢来了。
沈烨眼神一冷,压制住心中的火气。
他放下手中的柴火,走过去,脸上挤出一丝憨厚又为难的表情:
“三婶来了。”
他看向母亲手里的碗:
“娘,这是给爷奶的?少了点吧,再多拿点。”
他主动接过碗,走到屋里,又切了不小的一块好肉添上,然后递给刘红霞,语气诚恳道:
“三婶,麻烦您亲自跑一趟了。”
“今天运气好,碰上个瘸腿狍子,才得了这么点肉。”
“家里人多,也就勉强够塞塞牙缝,让爷奶尝尝鲜。”
他这话,既点明了猎物来得不易,又显得孝顺,还暗示自家也紧巴巴,堵住了刘红霞还想多要的嘴。
刘红霞看着碗里实实在在的肉,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撇撇嘴,接过碗,扭着腰走了,临走还不忘酸上一句:
“算你们还有点孝心!”
送走瘟神,王桂芬松了口气,看着儿子,眼神复杂:
“小烨,你。。。”
“娘,一点肉而已,舍了清净。”
沈烨淡淡:
“以后有人会还回来的。”
他现在需要这点“孝顺老实”的名声来做掩护。
夜深人静。
家里人都睡下了。
沈烨躺在冰冷的柴房里,听着里屋炕上细微的翻身声,知道林薇也没睡着。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老鹰崖的地形图。
等这批肉处理好,换到钱和粮,家里稳住阵脚后,他必须去一趟老鹰崖附近。
不是去动那还没长成的野参,而是去确认位置,顺便看看周边有没有——铁线蕨。
机遇,只留给有准备、并且能忍住贪婪的人。
翻了个身,他的呼吸变得绵长,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兽。
柴房的冰冷和坚硬让沈烨几乎一夜未眠,但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亢奋让他天不亮就睁开了眼。
悄无声息地起身,沈烨将昨天剥好的獾子皮和狍子皮用破布仔细包好,塞进柴堆深处。
刚收拾停当,院门外就传来了毫不客气的拍门声,伴随着三婶刘红霞尖利的嗓音:“老大!老大家的!开门!爹娘来了!”
沈烨眼神一冷,来得真快。
王桂芬和沈建国几乎立刻就从屋里趿拉着鞋跑了出来,脸色有些惶恐。
沈红梅脸上满是不安,很想跟着出来看看,里屋的门帘微微动了一下,可又立刻归于平静。
沈建国手忙脚乱地拉开院门。
门外,爷爷沈老栓拄着拐杖,沉着脸站在最前头。
奶奶跟在他身后,眼神阴翳。
三叔沈建军和三婶刘红霞则一左一右,像是押解。
“爹,娘,这。。。这么早。。。”
沈建国讷讷地开口。
沈老栓根本不看他,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像鹰一样扫过院子,立刻定格在屋檐下晾着的那几串腌肉条和没冲洗干净的血迹上。
“哼!”
拐杖重重一顿:
“出息了!打了大家伙?眼里还有没有老子娘了!”
刘红霞立刻帮腔:
“就是!爹娘年纪大了要补身子,你们关起门吃独食!良心呢?”
“要不是昨天被我撞见,现在还被你们蒙在鼓里!”
王桂芬脸色煞白,急忙解释道:
“爹,不是的,我们正准备。。。”
“准备什么?”
沈老栓打断她,语气冰冷:
“等吃完了拿骨头糊弄我们?老大,你就这么当儿子的?纵容着自己的儿子胡搞,忘了根本!”
沈建国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还有你!”
沈老栓猛地看向沉默的沈烨,目光如刀:
“昨天刚丢完人,今天就敢钻老林子?惹怒山神,带累的是整个沈家!整个小河村!”
这顶大帽子扣得极重。
沈烨心里冷笑,面上上去装出一副恭敬又委屈的样子上前一步,微微低头道:
“爷爷,您别生气。”
“昨天是我混账,犯了错,心里憋屈。”
“这不眼看家里的粮食都给了你们二老,都快揭不开锅,才想进山碰碰运气,找点吃的给爹娘姐妹垫肚子,也给爷奶尽孝。”
“我可没敢往深里去,就在外围转,运气好碰到只摔瘸的傻狍子和撞树的山鸡,獾子是掏洞掏的,没费什么劲。”
“这点东西去了皮毛骨头没多少肉,本来想今天一早就给爷奶再送去最后一口肉,哪曾想,天都还没亮呢,你们就堵上门来了。”
说着他转身进灶房,端出准备好的一大碗肉,恭敬递上:
“爷爷,奶奶,您二老尝尝鲜,是孙子不懂事,让二老操心了。”
他放低姿态低,说话夹枪带棒,既全了孝道,又点出他们的不是,想要以此让对方息事宁人。
毕竟现在自己和林薇的结婚证都还没领,还有把柄在人家手上,还不适合直接翻脸。
沈老栓听到沈烨的话,脸色稍霁,对老三使了个眼色。
沈建军急忙上前接过碗,掂量了下,满意的道:
“算你有点良心,但爹,小烨这动不动往山里跑的毛病不能惯,太危险,万一出事。。。”
刘红霞立刻接话:
“就是!现在集体生产,天天想自己搞小动作像什么话!今天该挑河泥了,工分还要不要?”
这群黑心烂肺我玩意,敲打完了,还得让你乖乖去干最累的活,不能让你有时间靠“运气”改善自己的神火。
一旁的沈建国连忙保证:
“去去去,一会就去!小烨也去!”
沈烨也急忙低着头回应道:
“嗯,三叔三婶说的是,我吃完早饭就去上工。”
表现得无比顺从。
沈老栓见目的达到,用拐杖点了点地:
“记住自己的本分!别有点力气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扫过紧闭的里屋门,语气更加严厉:
“还有,那女知青的事,别以为就这么算了!不清不楚地窝在家里算怎么回事?我们沈家的脸还要不要了?赶紧处理干净!要么送走,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