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密室中。
这里表面上是个修理厂,但其实是强盛集团处理一些“脏活”的秘密据点之一,隔音极好,“设施”齐全,而且旁边就是小港口,可以随时出船处理“垃圾”。
牧田被特殊材质的绳索牢牢捆在一张钢制椅子上,嘴上依旧塞着布团,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他眼神凶狠地瞪着走进来的沐云祈和熊霸,试图挣扎,但绳索纹丝不动。
阿鬼和花蛇已经等在房间里,旁边还站着如同标枪般挺直、眼神冰冷的李金默。
沐云祈走到牧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清澈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平静地审视着他。这种沉默的注视,比任何咆哮和威胁都更具压迫感。
花蛇扭动着腰肢上前,脸上带着妖媚却危险的笑容,用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拂过牧田被卸掉毒牙后显得有些肿胀的脸颊,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啧啧,真是个硬汉子呢。不过,再硬的骨头,也有软肋,你说对吧?”
牧田瞳孔微缩,但依旧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沐云祈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穿了牧田用多年训练和冷酷构筑起来的心防。
“你在浦栋活动的资料我来时看了,说着一口流利的上沪话,上沪本地人?没有退路时才想着自杀,都这个岁数,哪怕是为了隐藏自己,你也结婚了有孩子了吧,为了他们,所以不敢轻易死了?也是,周家不会放心用一个无法控制的人执行这次任务的。以周家那群人的控制欲,你既然住在上沪,所以住在皇浦区?”
牧田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气质清冷的女孩。她不是在猜测,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
皇浦区!她竟然直接点出了皇浦区!
这绝不是瞎蒙能蒙对的!周家对他们这些“暗子”的保护极其严密,身份、住址都是最高机密,连他自己与家人联系都受到严格控制和监视,这个女孩怎么可能知道?!有人出卖了自己?!会是谁!!
看到牧田的表情,沐云祈知道自己猜对了。
没有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她微微前倾,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继续用那种平静到可怕的语调说道:
“有了你的照片,我可以只用花半天的时间找到你和你的家人是谁。当然,我也知道你会把家人藏起来,甚至让她们离开上沪,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没用的,哪怕她们跑到国外,也会被我们抓住,我们可和周家不一样,他们离了官场离了上沪实力大减,但我们离开了上沪,能做和敢做的事,只会更多,要不我们打个赌吧,就拿你家人的命赌一赌是谁先找到他们。”
沐云祈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液,一滴一滴,精准地注入牧田的心脏。
“呜!!!”牧田喉咙里爆发出绝望而愤怒的闷吼,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钢制的椅子脚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双眼赤红,死死瞪着沐云祈,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极致的恐惧!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最脆弱的神经上。
周家是个政治家族,他们的势力范围确实主要集中在上沪和官场,一旦离开这个圈子,影响力必然衰减。但强盛集团,这个林天强一手建立的怪物,它的根基更复杂,更隐秘,也更不择手段。它既有台面上光鲜的商业帝国,也有台面下这些令人胆寒的“能人”和无处不在的眼线。
沐云祈那句“离开了大城市,能做和敢做的事,只会更多”,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脑海中所有关于强盛集团那些隐秘传说的记忆盒子,那些关于西港起家、关于扫平各大帮派、关于其触手可能延伸到灰色乃至黑色地带的传闻,与这样的对手为敌,逃到妻子柠波的老家真的有用吗?更何况,他知道林天强本身就是东江省人,在那里势力只会更大,老婆带着孩子和岳父岳母,在那真的能藏住吗?他们只是普通人。
他不敢赌!
他欠周家一条命,他可以拿自己的命还,但不能拿家人的命还,更何况他的三个孩子最大的还不到十岁,拿他们的命去赌,他不敢,更不愿。
“看来你明白了。”沐云祈看着他眼中剧烈翻腾的恐惧和最终浮现的绝望,知道已经彻底击碎了他的心理防线。她对花蛇使了个眼色。
花蛇会意,笑吟吟地上前,动作却毫不温柔,一把扯掉了塞在牧田嘴里的布团。
“咳……咳咳……”牧田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喘着粗气,唾液混合着血丝从嘴角流下。他抬起头,看着沐云祈,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凶狠,只剩下灰败和乞求。
“你…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指认周维伟,交出所有证据。你的家人,会得到一笔钱,和一个新的身份,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沐云祈开出了条件,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交易:“这是你家人唯一的生路,我们强盛集团的信誉,可比那姓周的强多吧。”
牧田闭上了眼睛,身体因为剧烈的心理斗争而微微颤抖。一边是效忠多年的周家和身为死士的“荣誉”,另一边是妻子和三个孩子鲜活的面孔和未来,忠义和亲人只能选一个。
这个选择,残酷,但却没有第二个答案。
或许他就不该结婚生子,更不该活到现在拖累家人,最后还要拖累主家。
良久,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瘫在椅子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乞求,更带着一个丈夫和父亲最后的责任,嘶哑地说道:
“我有一个要求,保护好我的家人,给他们一笔钱,安排在最安全的地方,让他们不受周家的伤害。”
沐云祈看着他那双彻底失去光彩、只剩下对家人牵挂的眼睛,知道这不是讨价还价,而是他屈服前最后的底线。她需要他的口供和指认,而家人是他的命门。
“可以。”沐云祈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强盛集团做事,向来言出必行。我们会找到他们,给予他们新的身份和足够的生活保障,他们会被安置在西港县,那里是强盛集团的根基,没人能在那里动他们。当然,前提是,你配合。”
西港,那个林天强起家的地方,无疑是目前最能给予安全感承诺之一。这个承诺,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溺水的牧田终于抓住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西港…好…好…”牧田喃喃道,眼中的绝望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命般的痛苦。他深知,从这一刻起,他背叛了效忠多年的周家,背弃了死士的誓言,成了一个苟且偷生的叛徒。巨大的屈辱和内心的煎熬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别无选择。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几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忠诚和坚持都挤压出去。再次睁开时,里面只剩下麻木和一片死寂。
“我说…”他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是周维伟,通过他的秘书金南书,亲自向我下达的命令。要求我寻找机会,不惜一切代价狙杀林天强。”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具体的细节,也像是在积蓄力气。
“联络方式是单向的,通常由金南书用公用电话打到我杂货铺的座机,用暗语确认安全后,才会传达具体指令。这次因为事情紧急,金南书是直接到店里找我,口头传达的周维伟的死命令。”
“至于证据…”
牧田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死气沉沉的说道:“我就是最大的证据,我替周家杀过很多人,二十年前那场震动上沪的外滩刺杀案就是我做的,那时候下令的,还是周维伟的父亲,已经去世的周松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