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着北平城深秋的薄霜,靴底碾过枯叶发出脆响,怀里揣着的勃朗宁手枪硌着肋骨,那分量比当年拉车时的车把还沉。这地界儿我早摸熟了,从胡同深处的暗门到城门楼子下的岗哨,哪块砖缝里藏着情报,哪个茶摊老板是自己人,闭着眼都能数出来。等级飙到269,不是靠耍狠斗勇,是靠一次次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从枪林弹雨里蹚出来的。刚拐进烟袋斜街,就见茶摊老周冲我使了个眼色,我顺势拉过条长凳坐下,嗓门压得低:“周爷,今儿的茶汤够浓不?”老周手底下擦着粗瓷碗,指腹在碗沿飞快敲了三下:“浓得发苦,有硬货沉底。”我端起茶汤抿了一口,烫得舌尖发麻,却正好掩住眼底的精光。“说说,啥硬货?”老周往巷口瞥了眼,凑到我耳边:“东交民巷那边,夜里要过一批货,听说是什么‘大烟土’,其实是小鬼子的电台零件,护送的是松井那伙人,带着十几条快枪。”我指尖在桌沿敲着,心里飞快盘算,松井那家伙我打过交道,心狠手辣,上次在天桥差点把我堵在戏楼里,这笔账早该算了。“知道路线不?”我问。老周从柜台下摸出张揉得皱巴巴的纸,塞到我手里:“从东交民巷出来,走王府井,穿金鱼胡同,往城外去,后半夜三点动的手。”我把纸揣进怀里,刚要起身,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沉得很,带着皮靴特有的硬邦邦的声响。“这位爷,喝了茶不给钱就走?”一个粗嗓门响起,我回头,就见四个穿黑短褂的汉子堵在巷口,领头的脸上一道刀疤,从眼角划到下巴,正是松井手下的狗腿子刘三。我心里冷笑,来得正好,省得我去找了。“钱?”我慢悠悠摸出几枚铜板,往桌上一丢,“够不够你买副棺材?”刘三脸色一沉,手往腰后摸:“嘿,你个不知死活的!知道这是谁的地界不?”我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眼神扫过那四个汉子,从他们攥着刀柄的手就能看出,都是些没见过真场面的货。“松井的狗,是吧?”我声音一冷,“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他的电台零件,我祥子收了。”刘三怪笑一声:“就凭你?兄弟们,给我上,卸了他的胳膊!”那三个汉子嗷叫着冲上来,我往旁边一侧身,躲过最前头那个的拳头,顺势伸腿一绊,那小子“扑通”摔了个狗啃泥。另一个挥着刀砍过来,我弯腰抄起长凳,“哐当”一声架住刀刃,手腕一拧,长凳撞在他胳膊上,只听“咔嚓”一声,那汉子惨叫着倒在地上。刘三见状,掏出手枪对准我:“别动!再动老子崩了你!”我盯着他扣扳机的手指,那手指抖得厉害,显然是慌了。“你敢开枪?”我往前逼近一步,“这巷子里人多眼杂,枪声一响,巡捕房的人来了,你觉得松井会保你还是保他的电台?”刘三脸色变了变,犹豫着不敢扣动扳机。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声哨响,是老周给我的信号,埋伏在附近的兄弟到了。我趁刘三分神,猛地扑过去,左手攥住他的手腕,右手一拳砸在他下巴上,刘三闷哼一声,手枪掉在地上。我抬脚把枪踢到老周那边,反手拧住刘三的胳膊:“说,松井除了这批货,还有啥计划?”刘三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撑着:“我不知道!你杀了我也不知道!”我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他脖子上:“你以为我不敢?上次你在天桥跟着松井,把王掌柜一家害了,这笔账,也该清了。”提到王掌柜,刘三眼神慌了,那是个老实巴交的绸缎庄老板,就因为不肯给鬼子当差,被松井下令满门抄斩,我当时就在隔壁胡同,听着枪声和哭喊,却没能救得了他们。“我说!我说!”刘三终于撑不住了,“松井说,这批零件送到城外据点,就要组装电台,联系华北的鬼子部队,准备下个月对北平周边的村子清剿!”我心里一沉,清剿?那又是多少老百姓要遭殃。“据点在哪儿?”我追问。“在西山脚下的破庙里,有二十多个鬼子守着!”刘三喘着气说。我松开他,冲巷口喊了声:“把他绑了,带回去交给组织!”两个穿短打的兄弟冲进来,三下五除二把刘三捆得结结实实。老周走过来,递给我一把步枪:“祥子,西山那边不好闯,要不要多带几个人?”我接过枪,检查了一下弹夹,里面压满了子弹。“不用,人多目标大,我先去探探路,明儿夜里动手。”我拍了拍老周的肩膀,“茶钱记着,回头给你双倍。”老周笑了:“跟我还客气啥,小心点。”我点点头,转身出了巷口,融进夜色里。北平的夜真黑啊,只有零星的灯笼在风里晃,像鬼火似的。我沿着城墙根走,脚步轻快,这些年在城里穿梭,早就练出了一身悄无声息的本事。走到角楼附近,就见两个鬼子哨兵在站岗,背着三八大盖,来回踱步。我往阴影里缩了缩,从怀里摸出块石子,瞄准其中一个鬼子的后脑勺,猛地扔过去。“咚”的一声,那鬼子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另一个鬼子刚要喊叫,我已经冲了过去,捂住他的嘴,匕首一划,鲜血溅在城墙砖上,红得刺眼。我拖起两个鬼子的尸体,藏在城墙根的草堆里,然后翻身上了城墙,趴在城垛上往城外看。远处的西山黑沉沉的,像头蛰伏的巨兽,破庙应该就在山脚下,隐约能看到一点火光。我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其他岗哨,就顺着城墙溜了下去,往西山方向跑。夜里的风真冷,刮在脸上像刀子割,我却浑身发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鬼子的电台组装起来,绝不能让他们清剿村子。跑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到了西山脚下,破庙就在眼前,庙门紧闭,门口有两个鬼子站岗,庙墙头上还架着一挺机枪。我躲在树后面,仔细观察地形,庙的左侧有个破窗户,看起来没人看守,应该是个突破口。我从怀里摸出几颗手榴弹,拔了保险栓,攥在手里,深吸一口气,猛地冲了出去。门口的鬼子反应过来,刚要端枪,我把手榴弹扔了过去,“轰隆”两声巨响,庙门被炸得粉碎,两个鬼子倒在血泊里。墙头上的机枪响了,子弹“嗖嗖”地打在我身边的地上,溅起泥土。我往旁边一滚,躲到一棵大树后面,掏出步枪,瞄准墙头上的鬼子,扣动扳机,“砰”的一声,那鬼子一头栽了下来。庙里的鬼子听到动静,纷纷冲了出来,子弹像雨点似的扫过来。我靠着大树,沉着地射击,每开一枪,就有一个鬼子倒下。可鬼子人多,渐渐把我逼得没了退路。就在这时,庙后传来一阵枪声,是老周带着兄弟们来了!原来他不放心,还是跟了过来。鬼子腹背受敌,顿时乱了阵脚。我趁机冲了进去,庙里的大殿里,果然放着几个木箱子,打开一看,全是电台零件。我掏出火柴,点燃了旁边的干草,火舌很快舔上了木箱子,浓烟滚滚。“祥子,快走!鬼子的援兵要来了!”老周喊着。我点点头,跟着兄弟们往外冲,刚出庙门,就听见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是鬼子的援兵到了。“往山上撤!”我喊了一声,带头往山上跑。鬼子在后面追,子弹在耳边呼啸,有个兄弟中了枪,倒在地上,我回头想拉他,他却摆摆手:“别管我,快走!”我咬咬牙,跟着兄弟们继续往上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回头。跑到山顶,看着山下的破庙被大火吞噬,鬼子的汽车在山脚下打转,我心里松了口气。老周拍了拍我的肩膀:“祥子,成了,这批零件全烧了,松井的计划泡汤了。”我点点头,望着远处的北平城,夜色里,那座城像艘在风浪里颠簸的船,而我们,就是船上的纤夫,拼尽全力也要把它拉向光明。风还在刮,可我心里却暖烘烘的,等级再高又怎样,能护住这城里的老百姓,能给鬼子添堵,这才是最痛快的事。我摸了摸怀里的勃朗宁,又看了看身边的兄弟们,笑了:“走,回城里,喝碗热茶汤去!”兄弟们都笑了,笑声在山谷里回荡,盖过了远处鬼子的咒骂声。北平的夜,终究会亮起来的,我祥子信,总有一天,这城里的天会蓝得透亮,再也没有鬼子的枪声,再也没有老百姓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