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软件倒计时归零的瞬间,画面一闪,绿幕背景跳了出来。苏然对着镜头咧嘴一笑:“老铁们早上好!今天咱们不迷路,带兄弟上线,目标——废弃水闸探秘!”
弹幕立刻炸出一串“终于来了”“等你三天了”“上次摔那一跤我还记得”,苏然正要接话,屏幕突然卡住,他的笑脸定格在半空中,像被按了暂停键。
三秒后,画面直接黑屏。
“啥情况?”张峰凑过来,盯着手机,“刚开播就抽风?”
苏然连点两下屏幕,直播界面跳出提示:网络连接不稳定,正在重连。他皱眉,“信号应该没问题啊,地图标这儿是覆盖区。”
“那你再试一次。”张峰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树冠缝隙,“这地方树太密,可能挡了波段。”
苏然重新启动推流,画面刚恢复,声音却断断续续,像是从水底下冒出来的:“……今天……带……兄弟……走……出……低谷……”最后几个字被电流声吞没。
弹幕开始刷屏:“又来这套?”“是不是故意卡着演效果?”“主播你家网欠费了吧?”
“不是演!”苏然急了,赶紧检查设备,“我这可是新买的流量包,五百兆专用直播通道!”
“专用通道也得有信号接收啊。”张峰一把拿过手机,看了眼信号格——满格。“邪门了,满格信号推不出去流?”
“要不咱往回撤一段?”苏然咬牙,“我记得刚才路过一个开阔地,那儿阳光直射,说不定干扰少。”
两人立马掉头,快步往回走了五百米。苏然一边走一边重启手机,张峰则把对讲机调到静音,生怕它抢频段。到了空地,三脚架支好,手机固定,热点切换,再次点击“开始直播”。
画面顺利加载,观众数从三千蹭蹭涨到八千。苏然刚松口气,正要说开场词,弹幕突然变灰,刷新几次都不动。
“又断了?”他戳着屏幕,“这回连提示都没有?”
张峰蹲在地上翻背包:“会不会是多个设备一起用,互相打架?GpS、对讲机、手机热点全开着,电磁场乱成一锅粥。”
“有道理。”苏然赶紧关掉GpS和对讲机电源,“我用备用机上,只开热点,不连其他玩意儿。”
他掏出第二台手机,插上充电宝,连上三脚架。这次画面稳了几秒,随即开始频繁闪退,每三十秒自动中断一次,系统提示“设备过热”。
“这才开播十分钟,怎么就过热了?”苏然摸了摸机身,烫手,“不会是电池出问题了吧?”
“别忘了你现在是在户外,太阳直晒加长时间运行,手机就是个煎蛋锅。”张峰拆开急救包,抽出一个密封袋,“来,裹上这个,再塞点树叶当散热层。”
苏然照做,把手机包得像个粽子。画面勉强恢复,但清晰度降到马赛克级别,延迟高达十五秒。他说话,观众听到时已经过去半分钟,互动完全脱节。
弹幕越来越难看:“这直播还能看吗?”“花钱买会员就为了看模糊人影?”“退钱!”
苏然看着不断下滑的在线人数,心口发紧。他清了清嗓子,尽量笑着解释:“兄弟们别走,我们正在调整,马上就好……”
话没说完,画面又卡住。这次连声音都没了,只剩黑屏。
“不行,这样下去观众全得跑光。”张峰抓起主设备,“要不咱手动降码率?画质差点,但至少不断。”
“降多少?”
“降到七二零,帧率三十,码率压到一点五。”
“那不跟十年前的视频一样?”苏然苦笑。
“能播就行,总比黑屏强。”张峰熟练地进设置改参数,“你忘了你上次直播,连画面都没有,全靠嘴皮子撑了四十分钟?”
“那是因为我讲了个鬼故事,把人都吓住了。”苏然接过手机,确认新设置生效,“这次可没故事可讲。”
直播重启,画面终于稳定下来,虽然糊得像隔着毛玻璃,但总算能看了。苏然赶紧道歉:“刚才设备出了点小状况,让大家久等了。现在我们继续前进,目标一号打卡点——废弃水闸!”
弹幕稀稀拉拉飘过几条:“终于活了”“主播你还好吗”“建议下次租个卫星电话”。
苏然笑了笑,扛起背包往前走。张峰走在前面探路,时不时回头确认信号强度。两人沿着小径缓慢推进,手机挂在胸前,被树叶包着,像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
“你说这玩意儿能撑多久?”苏然低声问。
“看天意。”张峰耸肩,“不过只要不碰大干扰源,应该能撑到水闸。”
“希望吧。”苏然看了眼温度提示,手机已经四十二度,红色警告边缘闪烁,“再热下去,它就得罢工了。”
“要不你让我背一会儿?我包里有降温贴。”
“不用,我还能扛。”苏然握紧手机,“这可是我翻身的机会,不能半途撂挑子。”
林间光线渐暗,树影交错。他们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小心避开树枝刮蹭设备。苏然一边走一边解说,声音透过眼幕传到直播间,听起来像是另一个人在替他说。
“大家现在看到的是典型山地植被群落……呃,这不是重点。”他自嘲地笑,“重点是我们快到了。根据地图,前面拐个弯就是水闸入口。”
弹幕有人问:“上次摔跤的地方离这儿远吗?”
苏然顿了一下:“不远,就后面那片碎石坡。那次纯属我自己作死,鞋底打滑,三脚架没支稳,整个人扑地上了。”
“主播诚实。”有人回。
“必须诚实。”他咧嘴,“不然你们也不信我这次真准备充分了。”
张峰忽然停下,抬手示意。苏然赶紧闭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方岔路口立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上面写着“水库禁入,违者后果自负”。
“不对啊。”张峰皱眉,“这牌子昨天地图上没有。”
“可能是巡护队新设的。”苏然凑近拍了一张,“先不管它,咱们绕过去就行,又不真闯禁区。”
“但这条路是唯一的入口。”张峰指着地面,“你看脚印,最近有人走过,而且不止一趟。”
苏然低头一看,泥地上确实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鞋印,方向一致,像是同一个人反复进出。
“搞什么名堂?”他小声嘀咕,“该不会有人在这儿偷偷干啥吧?”
“管他呢。”张峰催促,“赶紧走,早点拍完早点撤,这破手机快成暖手宝了。”
他们绕过警示牌,继续前行。越靠近水闸,信号越弱,直播画面开始出现雪花纹。苏然赶紧调低分辨率,手动刷新推流。
“各位观众,我们现在即将抵达本次探险的核心区域——废弃水闸。”他语气放慢,试图营造氛围,“据说这里曾是沉湖水库的备用泄洪通道,后来因地质隐患关闭,至今无人维护……”
话音未落,手机猛地一震,屏幕跳出警告:存储空间不足,录制已停止。
“啥?!”苏然差点把手机扔了,“我清过缓存的!”
“你开了高清录制?”张峰瞥了一眼设置。
“开了,但只录了五分钟!”
“可你主副机双录,加上截图缓存,占得飞快。”张峰迅速帮他删掉临时文件,“现在只能靠直播存档了,别再录本地视频。”
苏然点头,心里发苦。这意味着一旦直播中断,所有素材全丢。
他们终于走到水闸前。铁门半塌,藤蔓缠绕,墙缝里长出小树,确实有点废墟感。苏然调整角度,让镜头扫过全景。
“怎么样,兄弟们,这地方有没有点神秘色彩?”他笑着问。
没人回应。弹幕停在三十秒前的一条:“主播你背后有东西。”
苏然愣住,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
“别吓我啊。”他干笑两声,“这会儿玩灵异可不合适。”
张峰也看到了那条弹幕,眯眼扫视四周:“别理他,估计是哪个闲得慌的。”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像是远处有机器启动。两人同时抬头,只见一片乌云不知何时遮住了太阳,林间光线骤暗。
“天气预报不是说晴转多云吗?”苏然翻出手机应用查看。
页面加载半天,最终显示:网络不可用。
“信号又没了?”他连刷几次,毫无反应。
张峰抬头看天:“云层压得太低,可能要下雨。咱们得加快节奏。”
苏然正要回答,胸前的手机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警报——电池温度达到四十五度,系统强制关机。
屏幕熄灭的刹那,直播中断。
最后一行弹幕停留在屏幕上:
“主播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