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谷中的短暂对峙与灵源种籽碎片的诡异叹息,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散修团众人心中激起阵阵不安的涟漪。他们毫不留恋地远离了那片充满虫尸和万草堂修士晦暗目光的区域,朝着东北方向,真正通往“黯影峡湾”的路径快速遁去。
沿途的景致越发荒凉诡异。巨大的灰白色岩石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黑色嶙峋礁石取代。空气中弥漫的混沌能量浓度明显升高,带着咸湿与腐朽混合的怪异气味,吸入肺中让灵力运转都变得更加滞涩。天空彻底被一层翻滚的、铅灰色的厚重雾霭笼罩,不见日月,只有偶尔从雾霭深处透出的、不知来源的暗淡光芒,将地面映照得一片昏沉。
“这鬼地方,灵气稀薄得可怜,混沌能量倒是一波接一波。”赤焰一边赶路,一边忍不住抱怨,他体修对灵气依赖相对较小,但对这种无处不在的侵蚀性能量也感到十分不适,皮肤表面隐隐有微弱的麻痹感。
“我们已经进入缓冲地带较深区域了。”墨渊手中托着不断微调的阵盘,阵盘上的灵光在混沌能量干扰下显得有些不稳,“按照冯执事给的地图和窃语者残留的信息,黯影峡湾应该就在前方不远。大家注意,此地能量场紊乱,神识探查范围会被严重压缩,视觉和听觉也可能受到扭曲。”
钱多多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静灵石玉盒,盒子表面的封印符箓微微闪烁,显然内部的“住客”并不安分。他苦着脸:“云逸,这玩意儿在盒子里还时不时‘叹气’,会不会突然炸了?咱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先研究研究?”
云逸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经过一路调息,精神恢复了不少。他一直在感应玉盒内的状况。那枚凝固的灵源种籽碎片,在静灵石和封印符箓的双重隔绝下,与外界的直接能量交换被切断,但其内部那种混乱、活跃的法则之力并未平息,反而像是在“积蓄”或“呼唤”着什么。那声叹息,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跨越了某种屏障的精神回响。
“暂时安全,但不宜久置。”云逸沉声道,“碎片与这片环境,尤其是黯影峡湾,可能存在某种深层次的联系。我们需要尽快抵达峡湾,或许在那里能找到进一步处理或利用它的方法,或者……弄清它为何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他看向墨渊:“能感知到峡湾的具体入口吗?”
墨渊停下脚步,将阵盘平举,注入更多灵力。阵盘中心浮现出一片微缩的、不断变幻的光影,勾勒出附近的地形轮廓。片刻后,他指向左前方一片格外浓重的雾霭:“那里,能量涡流和空间褶皱的指向性非常明显,像是一个‘漏斗’的底部。应该就是入口。”
众人调整方向,朝着那片浓雾走去。越是靠近,越能感觉到空气中那种无形的“拉扯”感和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脚下的地面变得湿滑,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粘腻的灰黑色苔藓。两侧的暗黑色礁石越发高大陡峭,形态狰狞,如同无数沉默的巨人,俯瞰着这群渺小的闯入者。
终于,穿过最后一片几乎凝成实质的灰色雾墙,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两座高达千丈、通体漆黑、仿佛被无形巨力竖直劈开般的巍峨悬崖,如同地狱的门户,耸立在众人面前!悬崖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大小不一、深不见底的孔洞,如同巨兽的呼吸孔,不断有灰白色的、带着刺骨寒意的气雾从中喷吐而出,与上方铅灰色的雾霭混合,形成一片不断翻滚的、令人视野模糊的灰暗天幕。
两座悬崖之间,形成了一道宽约百丈、向内弯曲延伸的深邃峡湾入口。入口处的海面(如果那粘稠如墨汁、不断翻涌着灰白泡沫的液体还能称之为“海”的话)呈现一种死寂的暗沉,看不到对岸。峡湾内部,光线被进一步吞噬,只能隐约看到更深处扭曲晃动的巨大阴影和时不时闪过的一缕缕非自然的、幽绿或暗红的光晕,如同巨兽沉睡中的眼眸。
这里,便是“黯影峡湾”!仅仅是站在入口处,那股扑面而来的、混合了极致压抑、混乱与古老苍凉的磅礴气息,就足以让任何心智不坚者望而却步。
“乖乖……这地方,看着比鬼哭渊还邪性……”赤焰咂咂嘴,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仿佛担心阴影里跳出点什么。
“入口处的能量场极为复杂,空间结构脆弱且多层折叠。”墨渊神色无比凝重,手中阵盘的光芒在峡湾气息的压迫下明灭不定,“那些孔洞喷出的气雾,蕴含强烈的混沌侵蚀性和精神干扰,还有……微量的空间碎片。直接御空或踏水进入,风险极高。”
“地图和窃语者信息都指出,峡湾内多有暗礁和隐藏的空间裂缝,还有可能潜藏着适应了此地环境的混沌生物。”钱多多补充道,紧了紧怀里的玉盒,“咱们怎么进去?难道要游过去?”
就在这时,云逸怀中的火种玉叶,突然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温热!同时,钱多多怀里的静灵石玉盒,也猛地剧烈震动起来,盒内那枚灵源种籽碎片,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散发出的混乱波动透过层层封印冲击而出,甚至引动了玉盒表面符箓的连锁闪烁!
“怎么回事?”钱多多差点把玉盒扔出去。
云逸立刻取出火种玉叶,只见玉叶表面的“幼苗顶残星”徽记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光芒,光芒指向,赫然是峡湾入口左侧那片布满了喷气孔洞的悬崖底部!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平衡种子也传来一阵奇异的悸动,仿佛在“共鸣”着某种……与此地深处隐藏的、同源却更加宏大古老的存在之间的联系?
“玉叶有反应!指向那边悬崖底部!”云逸指向左侧,“碎片也在躁动……它们之间,或者它们与峡湾深处的某物,产生了感应!”
众人立刻警惕地望向左侧悬崖底部。那里礁石嶙峋,被喷吐的灰白气雾笼罩,看不真切。但在云逸的平衡视野中,那片区域的环境“噪点”分布,隐隐呈现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向内凹陷的“通路”结构,而且能量流动似乎有微弱的“引导”痕迹。
“过去看看,小心。”云逸当先向左侧悬崖底部走去。
靠近之后,他们发现悬崖根部并非完全与海面(或者说那粘稠液体)接壤,而是有一片狭窄的、由湿滑礁石构成的平台。平台尽头,灰白气雾最为浓郁之处,岩壁上赫然有一个被常年气雾腐蚀出的、约两人高的不规则洞口!洞口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但并无气雾喷出,反而隐隐有气流向内流动,仿佛一条通往悬崖内部的隐秘通道!
“难道……这就是上古遗骸提到的‘哨所’入口?或者通往那个地穴的路径?”苏婉清猜测道。
“很有可能。”墨渊探查着洞口周围,“此处岩壁结构相对稳定,洞口边缘有微弱但古老的禁制残留痕迹,已经基本失效。那些喷气孔洞似乎有意避开了这片区域。”
就在众人观察洞口之际,钱多多怀中的玉盒震动得越发厉害,盒内甚至传出了轻微的、仿佛指甲刮擦玉石的声音!而云逸手中的火种玉叶,光芒也越发炽亮。
“它们感应到的‘东西’,很可能就在这通道里面!”云逸断言,“碎片不安,是因为距离‘源头’近了。玉叶则是明确的指引。”
赤焰看着那黑黝黝的洞口,咽了口唾沫:“又要钻洞?俺这体型……”
“总比在峡湾海面上被混沌生物当点心强。”钱多多嘀咕道,但看着怀里的玉盒,也是一脸愁容,“这玩意儿要是进了洞闹得更凶怎么办?”
“进去看看。”云逸做出了决定,“既然玉叶指引至此,必有缘由。墨渊,洞口布置警示和遮掩阵法。苏姑娘,音波探路。赤焰大哥打头,注意前方。钱多多,跟紧我,注意玉盒状态。兔坚强,警戒后方和头顶。”
安排妥当,众人依次踏入那漆黑的洞口。
洞内起初狭窄逼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岩壁湿滑冰冷,滴落着浑浊的水珠。但行进了约莫数十丈后,通道陡然变得开阔起来,形成一个天然的岩洞大厅。大厅顶部有微弱的光源,似乎是某种发光的苔藓或矿物,投下幽幽的蓝绿色光芒,勉强照亮了四周。
大厅中央,并非空无一物。
那里矗立着一座约半人高的、由某种暗青色金属与岩石混合浇筑而成的方形基座。基座表面布满了斑驳的蚀痕和裂缝,但依然能看出上面曾经镌刻着复杂而精美的纹路,依稀与火种玉叶上的徽记有几分相似。基座顶部,是一个凹槽,凹槽的形状……恰好与云逸手中的火种玉叶吻合!
而在基座旁边,散落着一些已经彻底风化的杂物碎片,以及……几具相对完整、但同样失去了所有灵力波动和生机、如同石雕般的骸骨!这些骸骨的姿势,像是在守卫这座基座,至死未曾离开。
“果然是前哨站……或者传送点?”墨渊走上前,仔细检查基座和骸骨,“这些守卫……似乎是在一瞬间被某种力量抽干了所有生机和灵力,连灵魂都未能留下,只剩下最纯粹的‘形骸’。”
云逸的目光落在基座凹槽上,又看了看手中发热的玉叶。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将玉叶放入凹槽,可能会启动什么。
但就在他犹豫之际,钱多多怀中的玉盒,震动达到了顶点!
“不好!它要冲出来!”钱多多惊叫一声,玉盒表面的封印符箓接连闪烁、崩碎!盒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顶开一道缝隙!
一道极其凝练、充满了混乱与渴望的七彩光芒,混合着一股直接冲击灵魂的低语(不再是叹息,而是更加清晰、充满诱惑与疯狂的碎片化信息流),从那缝隙中汹涌而出!
“阻止它!”云逸厉喝,同时伸手抓向玉盒。
然而,那道七彩光芒仿佛拥有灵性,速度极快,脱离了玉盒的束缚后,并未攻击任何人,而是如同归巢的倦鸟,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射向了岩洞大厅深处,另一条更加幽暗、不知通向何方的岔道之中!
光芒没入黑暗的瞬间,整个岩洞,乃至众人脚下的地面,都传来一阵轻微的、却仿佛源自地心深处的……震动!
与此同时,众人脑海中,同时响起了一个重叠、混乱、却又带着某种奇异魅惑力的声音碎片,仿佛是那灵源种籽碎片消失前最后的“馈赠”:
“来……核心……残缺……补完……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