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整个人类文明，乃至我们所知的所有文明，可能都只是……被放弃的、用来喂饱‘清夜’、延缓其脚步的……‘祭品’！”
杨振江（备份）的话语，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丧钟，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封灵魂的寒意，狠狠凿入林骁（“锋刃”）和陈锋（“磐石”）的耳膜，直抵意识最深处。整个“微光之庭”那原本令人心安的乳白色光芒，在这一刻仿佛也凝固了，变得冰冷而刺眼。
祭品？
喂饱“清夜”？
延缓终极毁灭的脚步？
这已经不是阴谋，不是战争，而是……超越了所有道德、所有逻辑、所有想象的、最彻底的、令人窒息的绝望！人类文明数万年的挣扎、辉煌、爱恨情仇，无数星辰大海中闪耀又熄灭的文明之火，竟然都只是更高层次存在眼中，用来投喂末日、换取短暂喘息的无谓消耗品？！
荒谬！疯狂！却又……与之前所见所闻的一切碎片，隐隐吻合！
“放夜者”那冰冷的“修剪”；“守夜人”那不容置疑的“平衡”协议；“清道夫”那拥抱混沌的疯狂；乃至“仲裁者”那超然的“观察”与“记录”…… 如果这一切的背后，都指向一个更恐怖的、连“守夜人”都为之恐惧、需要不断献祭文明来延缓的“终极清夜”……
林骁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四肢冰冷麻木，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陈锋更是双目圆睁，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带着绝望颤音的喘息在死寂的空间中格外清晰。
这真相的重量，足以压垮任何坚韧的神经。
“证据……”林骁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神死死锁定杨振江（备份），如同濒死的野兽，“拿出证据！”他不愿相信，不能相信！这比死亡更可怕！
杨振江（备份）面对两人几乎崩溃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得意，只有更深沉的悲哀和疲惫。他看了一眼旁边沉默的、光芒微微波动着的“光语者”。
“光语者”的光影似乎轻叹了一声（一种意念层面的感觉），它的“目光”转向林骁：“他所说的，是基于‘星火’最高机密数据库、结合‘回响长廊’中提取的、关于多个被‘修剪’文明最后时刻的共性灵子波动分析，以及……对‘放夜者’协议底层逻辑逆向推演后，得出的……概率超过97.3%的推论。”
它的意念中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冰冷，却更显残酷：“‘终极清夜’，并非自然现象，而是某个……或某群……超越了当前宇宙维度理解的存在，为了某种未知目的，周期性发动的、对多元宇宙的‘格式化’进程。‘守夜人’，极可能是上一个‘清夜’周期中，某个濒临灭绝的超级文明，在绝望中与‘格式化’程序的一部分规则融合后，产生的……维护‘格式化’进程有序进行的‘管理员’程序。它们的‘修剪’，是为了清除可能引发‘格式化’程序错误或提前启动的‘变量文明’，确保‘祭品’的‘质量’和‘投放’的‘准时’。”
维护“格式化”的管理员？清除变量？确保祭品质量？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碎了林骁心中最后的侥幸。
“那‘清道夫’呢？‘仲裁者’呢？”陈锋嘶哑地低吼，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清道夫，是被‘修剪’文明的极端幸存者聚合体。他们或许窥见了一丝真相，选择了拥抱混沌，试图在‘清夜’降临前的混乱中，寻找畸形的‘进化’或……同归于尽。”光语者平静地解释，“而‘仲裁者’……他们更复杂。他们可能知晓部分真相，但选择‘记录’而非‘干预’，或许是在寻找……在‘格式化’中保存文明‘信息’而非‘实体’的渺茫可能。他们是……‘守墓人’。”
记录者？守墓人？所以“仲裁者”冷眼旁观一切，是因为早已知道结局？而“星火”……试图保存“火种”，是为了在“格式化”后……重新播种？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虚无感，淹没了林骁。原来，他们所有的挣扎、牺牲、信念，在宇宙尺度的残酷真相面前，竟然如此渺小、如此可笑！他们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文明火种，可能只是“管理员”眼中定期收割的庄稼，或是“守墓人”记录簿上的一行冰冷数据！
“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林骁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那不仅仅是疲惫，更是一种信念崩塌后的疯狂边缘，“只是为了让我们在绝望中等死吗？”
“不。”杨振江（备份）上前一步，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告诉你真相，是因为你，林骁，是唯一的‘变数’！”
他的手指向林骁，语气激动起来：“‘钥匙’！它并非‘星火’或任何已知文明的造物！它的来源，可能超越了‘清夜’的周期！它蕴含的‘可能性’规则，是‘守夜人’协议无法完全解析和预测的！你与‘放夜者’起源回响的共鸣，更是证明了这一点！你，可能不是‘祭品’！你可能是……唯一能打破这个绝望循环的……‘钥匙’！”
不是祭品？打破循环？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林骁和陈锋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林骁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根据‘星火’最古老的预言碎片记载，在无尽的‘修剪’与‘格式化’循环中，会诞生一个‘外来之钥’，一个不属于这个循环体系的‘变量’。”杨振江（备份）目光灼灼，“这个‘钥匙’将能触及‘放夜者’的起源核心，揭示‘格式化’的真相，并……有可能，重启‘方舟’的真正力量——不是逃避‘清夜’的方舟，而是……能够对抗、甚至逆转‘格式化’的……‘诺亚方舟’！”
重启方舟？对抗“格式化”？
这信息太过震撼，以至于林骁一时无法消化。
“光语者”的光影也微微闪烁，补充道：“‘微光之庭’的存在，并不仅仅是庇护所。它也是‘守墓人’网络的一个节点，负责监测‘钥匙’变量的成长。你的表现，尤其是引动‘核心回响’而不被吞噬，证明了你的特殊性。但……时间不多了。”
它的意念转向杨振江（备份）：“‘仲裁者’和‘守夜人’的焦点正在迅速向此区域汇聚。‘清道夫’的先锋舰队也已抵达柯伊伯带外围。‘虚无造物’的入侵并非偶然，是更深层‘存在’被惊动的征兆。‘终极清夜’的倒计时……可能因‘钥匙’的活跃而……大幅提前了。”
内外交困！真正的十面埋伏！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林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沙哑地问。
“不确定。可能几天，可能几小时。”光语者回答，“‘微光之庭’的隐匿性正在快速下降。一旦屏障被突破，我们将面对三方势力的围攻。”
“那该怎么办？”陈锋急问，尽管依旧震惊于真相，但军人的本能让他开始思考对策。
杨振江（备份）与光语者再次无声交流后，沉声道：“只有一个办法！趁现在屏障还未完全失效，利用‘微光之庭’最后的能量，启动一次超负荷的、无坐标的随机跃迁！目标是……‘方舟’主体可能坠毁的、位于银河系边缘的、传说中最后的‘禁区’——‘起源星墓’！”
“起源星墓？”林骁皱眉，这个名字充满不祥。
“那是‘星火’记录中，上一个宇宙周期、甚至更早周期残留的、法则完全混乱的终极坟场。传说‘方舟’的最终核心碎片就在那里。那里是‘守夜人’和‘仲裁者’都无法轻易涉足的绝对险地，但也是‘钥匙’唯一可能找到最终答案、激活‘诺亚方舟’力量的地方！”杨振江（备份）语气急促，“这是赌博！成功率不到万分之一！但留在原地，必死无疑！”
闯入连“守夜人”都忌惮的宇宙坟场？寻找虚无缥缈的方舟核心？这听起来比自杀好不了多少。
林骁沉默了。他看向陈锋，陈锋也看向他，两人眼中都充满了挣扎。留下，是等死。离开，是踏上一条几乎注定毁灭的不归路。
但……如果杨振江（备份）说的是真的，如果自己真的是那唯一的“变数”……那么，逃避就意味着默认了“祭品”的命运，意味着人类文明乃至无数文明的牺牲毫无意义。
他想起孙磊（观测者7号）最后那复杂的眼神，想起墨菲斯燃烧自我的牺牲，想起海底废墟中战友的鲜血…… 那些死亡，难道就只是为了喂养一个冰冷的“格式化”程序吗？
不！绝不！
一股从未有过的、近乎疯狂的执念，从林骁近乎枯竭的心灵深处燃起！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赌上一切，去撕碎这该死的“命运”！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坚定，甚至带着一丝毁灭一切的疯狂。他看向杨振江（备份）和光语者：
“怎么跃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