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急了会咬人，
王烬听过这句话，但今天是第一次见。
他以为，捡回来的是只温润的乖兔子，
谁想到，凶起来一点儿不留情。
嘴皮子利索，动起手也毫不含糊，
最重要的，是他在维护自己。
就因为给他吃了一块肉？还挺知道护短呢……
刚被赶出来那几年，
王烬还知道体谅王柱夫妇的不容易，
有时候打到多的野物，会偷偷往他们家里扔，
送回去的，又何止几顿饭？
也没见他们有哪怕一次，能站在王烬这边的。
这些人都差不多，一个赛一个的没良心，
吃的东西丢给他们，实在不如丢给狗，狗都知道冲他摇摇尾巴。
沈昭白就不一样，不白养。
王烬愿意给他更好的东西，把他养得很好很好。
沈昭白站前面，王烬侧跨一小步，抱着胳膊倚靠一根木柱上，
微微歪着头，看沈昭白。
沈昭白眉梢下压，眉尾稍稍上扬，显出几分怒意，
但他生气也好看，眸光微沉，
脸上有了其他表情，让他更显得生动。
王烬想抱进怀里揉揉他，眼下不是个好时机，只能忍着。
“你，你是……”
村长早看见王烬家平白多出来的人，
原本没当回事，
跟王烬混一起的，能是什么正经人。
沈昭白走上前后，他才觉得眼熟，
仔细看了会儿，虽然不敢相信，还是问出来，
“你是，沈大山家的？沈秀才？”
村长这话一出，身后吵吵嚷嚷的声音瞬间停止，
王家村的人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沈昭白身旁，倚着木柱正看他的王烬，同样僵住了脸。
原本上扬的嘴角一点点复平，眸光冷了几分。
“你是大山家老三呐！”
村长见他没否认，又问了一遍。
沈昭白扯扯嘴角，“是我，亏王叔还能认出我。”
王村长的媳妇来自沈家村，
逢年节跟着王婶子回娘家，对沈家村的人都熟悉，
更别说沈大山一家，
那可是整个安和县都出名的，
他只要去沈家村，一定会去沈大山家门前转转，凑上去闲谈几句。
“你，”
王村长一听这话，明显激动起来，
朝他走过来，
“你在这干啥啊？”
问完瞅瞅一旁的王烬，
“是不是王烬他不知道轻重，掳你过来的？”
“他还敢掳秀才！”王柱瞪大了眼，“他是疯了吗他！真是不想活了！”
沈大山家的秀才，可是安和县的名人，院试案首！
县太爷来了都得给几分面子，王烬怎么敢的！
“我看疯的是你！”
沈昭白踢了踢脚下的木头，剜王柱一眼，
“光天化日跑别人家里抢东西，我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王村长张了张嘴，想凑上来套近乎，
沈昭白冷脸扫他一眼，侧过头没再看他，
“今天我在这儿，看你们谁敢再多说一句，
刚才对我家阿烬出言不逊的，想动手过来趁机占便宜的，
我都记的清清楚楚，回头看见县丞，我一定如实转述，
让他知道，你们王家村，都是一群什么贪得无厌、虚伪自私的人！”
“哎哟！沈家老三啊，你这是……”
告状告到县丞那里，他这个村长也别做了。
丢了职位事小，王家村在安和县丢脸事大，
以后，他们怎么还有脸去见其他村的人啊！
“少跟我套近乎，”
沈昭白像个公正无私的判官，拒绝一切私情，
“赶紧滚，再敢打我家阿烬的主意，
下次，可就不止摔一跤那么简单了！”
……
附近村里人都知道，安和县沈家村出了个秀才，
村里的穷书生，硬是在院试考过县里富人家的少爷，得了案首，
县太爷亲自接见，给他发了奖金，夸他有前途。
就连一个人住的王烬，都听说过这件事。
只是他不知道，秀才姓甚名谁，总归跟他没关系。
王家村的人不过仗着人多势众，才敢在这儿嚷嚷吵闹，
有沈昭白出面，再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
跟着村长灰溜溜离开了。
“沈秀才……”
等人都走了，王烬才开口，意味不明扫他一眼，
转身去给灶上的猪肉翻面，
视线落在铁架上，没再看他，
“你还不走？”
王烬突然说了一句。
沈昭白回头，朝他走近，
王烬不经意迈了两步，跟他拉开距离，
“赶紧走，我这里可容不下你。”
王烬低着头赶人，语气没了之前的亲近。
“阿烬？”
沈昭白喊他，不太明白，
“你不是说，会养着我……”
王烬嗤笑，
“我只会养兔子，可不敢养一个秀才。”
“再说，”
王烬抬头，
“你不是没家，你家在沈家村，我还真被你骗了。”
“要是我不走呢？”
“那我就把你赶出去，”王烬指指刚走不远王家村的人，“跟赶他们一样。”
“阿烬，我不是故意骗你，”
沈昭白态度软下来，朝他靠近，
“我只是……”
“快走吧，”
王烬抬手挡住他，很快收回胳膊，不太想跟他接触，
“我不喜欢有人打扰。”
王烬不是傻子，
不会真的认定沈昭白是兔子成精。
只是看着顺眼，不太想追根究底。
他能一个人出现在山里，说不定跟王烬一样，是个没有家的可怜人。
王烬愿意养。
但他是沈大山家的三儿子，王烬绝不愿意跟他有牵扯。
王烬平时就刻意避开村子，
任何跟附近村子有牵扯的人、事、物，王烬都躲得越远越好，
他一个人生存艰难，
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是他好好活下去最重要的一条原则。
更何况，一个秀才可用不着他来养。
“好，”
沈昭白现在还不能在这儿长住，点点头答应，
“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想了想又不放心，
“你知道怎么去沈家村吗？有事可以去找我，
我答应过你，要给你烤肉，下次一定兑现。”
王烬哼笑一声，摇摇头，不明白他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他们两个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最好是再也不要见。
当面说的好听，分开之后，谁还会想起另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赶紧走，”
王烬眉心挤出一丝不耐烦，
心底跟着泛起烦躁，
“我不想再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