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巨船的“庭院”虽好,终非久留之地。技术细节在苏小蛮与方舟子系统的彻夜“论道”中基本敲定(钱多多声称其中涉及“三十七项专利授权费”需要后续厘清),协同作战的“框架合同”也在钱多多锱铢必较的谈判下达成初步意向(青霖的光粒身影在长达三个时辰的条款拉锯战后,罕见地出现了类似“疲惫”的闪烁)。
修复后的黄金搋子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完整”感。那道裂痕化为青金交错的复杂疤痕,非但不再脆弱,反而像是一条额外的能量通路,隐隐与腰间五块碎片以及遥远方舟核心处的“生生之舵”投影共鸣。林宵能感觉到,现在驱动搋子,尤其是调动其他碎片力量时,滞涩感和冲突感大减,效率与掌控力提升了不少。
“坐标已同步至尔等星图。”青霖的主意识声音依旧平和,但语速似乎快了一丝,“目标区域,归墟深层‘逆流河’流域。监测显示,该区域近期‘因果线’波动异常,伴有高强度‘概念性秽气’聚集,与‘淤世盟’惯用手法高度吻合。第七碎片‘纠缠之结’的共鸣信号,亦曾在该区域短暂闪现,旋即隐没于紊乱的因果乱流中。”
“因果线?概念性秽气?”玄诚子眉头紧锁,“此等层次,已非寻常能量堵塞可比。涉及命运、缘法、甚至存在逻辑的层面…林道友,你的搋子…”
“疏通,本质一样。”林宵掂了掂搋子,疤痕处流过一丝温润的“生生之力”,抵消了因听到这些抽象词汇而产生的本能烦躁,“堵在哪,通哪。堵得抽象…那就抽象地通。”
钱多多则两眼放光:“因果层面堵塞?这可是高端业务!收费起码得按‘扰动命运线’的难度系数乘以‘涉及因果纠缠度’再乘上‘时间紧迫性’!而且这种业务,往往涉及大人物、大势力,后续的‘封口费’、‘信息保密费’也得算进去…”
苏小蛮整理着从方舟知识库下载的海量数据(大部分需要破译),补充道:“青霖阁下共享的资料显示,‘逆流河’是归墟内一处特殊区域,那里的混沌能量流方向不定,时常逆反常规逻辑,甚至可能映照出过往的片段、错位的因果。‘淤世盟’选择在那里搞事,恐怕是想利用‘逆流’特性,放大某种‘因果堵塞’的效果,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顺便…或许也在打第七碎片的主意。”
“管他什么目的,”铁牛拍了拍修复如初、甚至隐隐泛着一层青玉光泽的胸甲,“敢堵路,俺就给他砸开!宗主指哪,俺打哪!”
衍星真君已经调整好星图,标记出“逆流河”坐标。那是一片在星图上都显得扭曲、模糊的区域,光点闪烁不定。
“事不宜迟。”林宵最后看了一眼那悬浮的“生生之舵”和池中倒影的青霖,“走了。”
青霖的光粒身影微微颔首:“‘生生之舵’投影,随时可召。愿尔等…疏通顺利。”
光门再次开启,飞舟驶出那片宁静的庭院,重新投入翻涌诡谲的归墟迷雾。
有了明确的坐标和青霖提供的部分安全航道信息,飞舟航行速度加快了许多。但越是靠近“逆流河”区域,周围的景象越是怪异。
原本相对稳定的混沌能量流开始变得“任性”起来。一会儿向前涌,一会儿毫无征兆地倒卷,甚至会出现两股能量流对撞、形成短暂漩涡的情形。迷雾中,开始闪过一些破碎的、不连贯的画面:有时是某个陌生修士练功走火入魔的瞬间(绝望的怒吼戛然而止),有时是某件法宝炼制失败炸开的绚烂光影(色彩却灰败不堪),有时甚至是凡俗村落中,因一句无心之言引发数十年仇怨的起始片段(孩童天真的笑语与老人阴郁的眼神交织)…这些画面一闪即逝,却带着强烈的情绪残留,让人心神不宁。
“这就是‘逆流’…映照出的因果片段残响?”周通脸色有些发白,那些负面情绪碎片对他这种感知敏锐的修士冲击不小。
“稳住心神,封闭外感。”玄诚子提醒道,乙木清光笼罩船舱,带来一丝清凉。
苏小蛮紧盯着监测仪:“前方能量读数极度混乱!有大量非自然的高浓度‘怨念’、‘悔意’、‘执念’聚合体!这…这像是有人把大量‘负面因果’强行汇聚、发酵,形成了‘概念性秽气沼泽’!”
飞舟冲破一片浓厚的灰紫色雾障,眼前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前方,已不再是空旷的迷雾或漂浮的废墟。那是一条宽阔的、望不到对岸的“河流”。但河中流淌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不断变幻色彩的“液体”——时而是污浊的暗红(血与恨),时而是沉郁的墨绿(嫉妒与毒),时而是死寂的灰白(绝望与遗忘)。河面并不平静,无数扭曲的、半透明的人形或兽形虚影在其中挣扎、沉浮、互相撕扯,发出无声的哀嚎。这些正是被强行汇聚、扭曲、放大了的“负面因果执念体”!
河流上空,空间呈现不正常的扭曲,一道道细微的、常人难以察觉的“线”时隐时现——那是被污染、被扰乱、甚至被打上“死结”的因果线!它们本该无形无质,此刻却因极端秽气的浸染和逆流河的特性,显露出了病态的形态。
而在河流的中央,一座由惨白骨殖、锈蚀金属和蠕动秽肉搭建而成的丑陋“祭坛”,正散发着强烈的暗紫色光芒。祭坛顶端,一颗巨大的、跳动着的、布满血管状纹路的暗紫色“心脏”正在搏动,每一次搏动,都从逆流河中抽取海量的负面因果执念,转化为更浓稠的秽气喷吐而出,进一步污染、扭曲周围的因果线。
祭坛周围,悬浮着数十名淤世盟成员,他们穿着比之前遇到的更精致、带有更多诡异符号的紫袍,正在狂热地吟唱着,将手中各种污秽法器插入河中,引导着那些被污染的因果线,缠绕向祭坛顶端一个模糊的、被暗紫色锁链捆缚的光团——那光团内部,隐隐有第七碎片“纠缠之结”的轮廓!
他们不是在简单“污染”,而是在进行一场邪恶的“仪式”——利用逆流河放大负面因果,污染并捕捉“纠缠之结”,试图将这块掌管“因果联系”的碎片,扭曲成一件制造大规模“因果堵塞”的恐怖利器!
“他们在…绑架碎片!”苏小蛮惊呼。
“不止。”衍星真君面色凝重至极,“他们在利用碎片和逆流河的特性,编织一张巨大的‘因果污染网’!一旦让他们成功将‘纠缠之结’彻底污染并操控,可能造成区域性甚至更大范围的因果紊乱——让善因不得善果,恶行反得福报,机缘错配,命运颠倒…比任何物理层面的破坏更可怕!”
钱多多脸都绿了:“这…这是扰乱市场秩序!破坏商业信用基础!以后还怎么做生意?!这业务必须阻止!得加钱…不对,是不惜代价也要阻止!”
“宗主,怎么办?直接冲过去?”铁牛握紧了新得的、掺入了方舟馈赠的某种韧性材料的巨盾,盾面上流光转动。
林宵看着那翻滚的因果秽气河、扭曲的祭坛、被束缚的碎片光团,以及那些狂热的淤世盟祭司。他感受到了腰间碎片的微微震颤,尤其是新建立联系的“生生之舵”投影,传来一种清晰的“净化此地”的渴望。
他掂了掂黄金搋子,疤痕处温润流转。
硬冲?那片秽气河和混乱的因果线就是天堑,飞舟进去恐怕瞬间就会被无数负面执念和因果乱流撕碎。
“他们有‘场’,我们也要有‘场’。”林宵缓缓开口,目光扫过队友和腰间碎片。
“苏小蛮,调整飞舟外围符文,以‘阀芯’碎片为核心,构建‘能量流向稳定场’,抵抗逆流。”
“玄诚子,周通,李月,以乙木清光、剑意为引,配合‘弯管’碎片,铺设临时‘净化通道’,我们从通道走。”
“铁牛,举盾开路,用盾上的‘生生之力’共鸣,驱散靠近的执念虚影。”
“钱多多,计算‘净化通道’维持成本,以及待会打断仪式的‘精神干扰费’、‘设备损耗费’。”
“衍星真君,锁定祭坛核心与碎片位置,指引方向。”
最后,他看向手中的搋子,以及腰间剩余的碎片:“‘怠惰之锚’,释放惰性场,笼罩飞舟前方扇形区域,减缓秽气流动与执念冲击速度。‘阻塞之芯’,暂时不用,关键时刻当‘塞子’用。‘汤勺’…待命。”
他深吸一口气,归墟道韵奔涌,与“生生之舵”投影建立更深连接,一缕精纯的、充满生机的青碧光芒从虚空渗出,缠绕上黄金搋子,与疤痕处的力量融合。
“至于我…”林宵一步踏出,站在船头最前,
“用这‘搋子’,给他们这锅‘因果乱炖’…”
他眼中厉色一闪,
“——通个干净!”
“行动!”
随着林宵一声令下,整个团队如同精密的机器般运转起来。
飞舟外围亮起以“阀芯”碎片为核心的稳定光晕,强行在逆乱的河面上开辟出一条相对平直的路径。
玄诚子三人清光与剑意勃发,通过“弯管”碎片引导,化作三条并行的、散发清正气息的光带,铺设在稳定场前方,如同三条临时桥梁,所过之处,粘稠的秽气被稍稍排开,挣扎的执念虚影发出畏惧的嘶鸣退避。
铁牛举盾立于船首,盾面青玉光泽大盛,与玄诚子的乙木清光以及“生生之舵”投影的力量共鸣,形成一层坚韧的净化护罩,将漏网冲来的执念虚影撞碎、净化。
飞舟沿着这条临时的“净化通道”,朝着河心祭坛,逆流而上!
祭坛上的淤世盟祭司们立刻发现了这艘不速之舟。
“又是他们?!”
“竟敢干扰‘万果归淤’大祭!找死!”
“启动‘因果反噬阵’!让他们尝尝自身孽果的滋味!”
几名祭司改变吟唱,将手中法器对准飞舟。祭坛上那颗暗紫色心脏猛烈跳动,数道被污染成紫黑色的、粗大的因果线,如同毒蟒般从河中蹿起,沿着诡异的轨迹,无视了部分净化光带,直接缠向飞舟上的众人!
这些因果线并非实体攻击,而是直接勾连各人自身已有的、或可能产生的负面因果(哪怕只是一丝怨念、一次亏心),将其瞬间引爆、放大,形成内魔反噬!
周通突然闷哼一声,脸色煞白,眼前闪过少年时一次因胆怯未能伸张正义的画面,愧疚感被放大百倍,几乎道心失守!
李月剑光一乱,耳边仿佛响起曾经一位对手临死前的诅咒,心绪剧烈波动。
连铁牛都晃了晃,盾光微黯,似乎想起了某次未能保护同伴的遗憾。
因果攻击,防不胜防!
“定心!皆为虚妄!”玄诚子大喝,乙木清光笼罩众人,勉强稳住阵脚,但面色也显吃力。这种攻击,非寻常法术可防。
林宵首当其冲,数道最粗壮的紫黑因果线缠绕而来。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前世今生,遗憾、愤怒、不甘…搋子裂痕曾经的剧痛、被迫营业的烦闷、对未知前路的隐约焦虑…
但下一刻,腰间“生生之舵”投影传来温润坚定的滋养之力,黄金搋子疤痕处青金光芒流转,“疏通”意志如同定海神针,将那些被勾起的负面情绪强行“梳理”、“导开”!
“因果?也是‘线’。”林宵眼神冰冷,面对缠绕而来的紫黑因果线,不闪不避,反而将黄金搋子向前一递!
“线头乱了…”
吸盘对准那几道最粗的因果线,
“——那就剪断!”
嗡!
搋子吸盘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是纯粹的“吸”,而是融合了“疏通”、“净化”、“斩断纠缠”的复合意志!青金色的光华凝成实质般的“利剪”虚影,对着那几道紫黑因果线,狠狠一“铰”!
嗤啦——!
仿佛有无形的、坚韧至极的绳索被强行剪断的声音响起!那几道粗壮的紫黑因果线应声而断,断口处喷涌出污浊的、代表被扭曲的负面因果的秽气,但迅速被搋子吸盘处流转的“生生之力”与“归墟道韵”净化、吞噬!
林宵身体一晃,脸色微白。斩断这种被污染的因果线,即便有碎片加持,也消耗巨大,且自身亦承受了一丝反噬。但他脚步未停,飞舟在队友努力维持的通道上,又向前突进了一大截!距离祭坛,已不足百丈!
祭坛上的祭司们大惊失色:“他能斩断污染因果线?!”
“快!集中所有力量,污染那个碎片光团!只要成功,召唤‘因果秽兽’,碾碎他们!”
所有祭司不再理会飞舟,将所有秽气疯狂灌注向被锁链捆缚的“纠缠之结”光团!光团剧烈颤抖,表面的清光迅速被暗紫色侵蚀,内部碎片的轮廓开始扭曲、变形,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不好!碎片要被彻底污染了!”衍星真君急道。
林宵眼中寒光一闪,知道不能再犹豫。
他猛地将手中黄金搋子掷出!搋子化作一道青金色的流光,直射祭坛顶端的碎片光团!
同时,他双手结印,腰间“汤勺”碎片自动飞起,悬于头顶,“阻塞之芯”紧随其后!
“汤勺!熬炼‘归墟’与‘生生’之力,成‘断因绝果汤’!”
“阻塞之芯!堵死所有流向碎片的污染秽气,哪怕一瞬!”
“搋子——”
林宵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虚空印诀上,神念与“生生之舵”投影疯狂共鸣!
“——给我把‘结’,吸出来!!!”
“汤勺”虚影显现,舀起无形的归墟道韵与青霖投影灌注的磅礴生机,在虚空中猛烈“熬炼”!
“阻塞之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堵”之道韵,如同最坚固的堤坝,瞬间堵在了祭坛心脏与碎片光团之间的所有能量通道上,那些汹涌的秽气为之一滞!
而飞射而至的黄金搋子,吸盘爆发出恐怖的吸力,精准无比地——吸在了那被暗紫锁链捆缚、已然半污染的“纠缠之结”碎片本体之上!
“给我——过来!!”
林宵怒吼,全身道韵与精血疯狂燃烧!
啵!
一声沉闷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巨响!
那“纠缠之结”碎片,连同缠绕其上的部分暗紫锁链,被硬生生从污染仪式核心中,扯离了出来!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飞舟倒射而回!
“不——!!!”祭坛上的祭司们发出绝望的嘶吼。
失去了碎片作为核心和牵引,整个邪恶仪式瞬间失衡!那颗巨大的暗紫色心脏疯狂搏动,却无法再控制海量的负面因果秽气,轰然炸开!狂暴的、失去引导的因果秽气如同决堤的洪水,反噬向祭坛和周围的淤世盟成员!
轰隆隆隆——!!!
祭坛崩塌,紫袍祭司们在秽气反噬下惨叫着化为脓血或扭曲的怪物,随即被逆流河吞噬。
而飞舟上,林宵接住倒飞回来的黄金搋子,以及被吸盘牢牢吸住、依然挣扎颤动、半金半紫的“纠缠之结”碎片。他脸色惨白如纸,七窍都渗出细细的血丝,刚才那一下透支太大。
“走!”他嘶哑道。
飞舟毫不犹豫,沿着尚未完全消散的净化通道,调转方向,冲出了这片开始彻底暴走、因果乱流彻底失控的“逆流河”区域。
直到远离那片不祥的河域,飞舟才在一片相对稳定的废墟上停下。
船舱内,林宵盘坐调息,气息微弱。手中的“纠缠之结”碎片,像一颗不稳定的心脏,金色与暗紫色光芒交替闪烁,发出混乱的共鸣。搋子吸盘还紧紧吸着它,疤痕处光芒流转,与碎片内残存的清正部分共鸣,努力压制、净化那些污染。
钱多多看着林宵的样子,又看看那危险碎片,哭丧着脸,这次却少了算计,多了真心实意的担忧:“宗主…这次…收费再高也补不回来啊…您可别有事…”
苏小蛮则紧张地监测着碎片状态:“污染度47%…还在缓慢上升!必须尽快净化!否则碎片可能彻底堕化,甚至反过来影响宗主和搋子!”
玄诚子等人也围了上来,输入灵力帮林宵稳定伤势。
林宵缓缓睁开眼,看着手中这块最难缠的碎片,感受着它内部“因果”之力的玄妙与混乱,又看了看搋子上似乎因这次极限操作而又隐隐作痛的疤痕(尽管有生生之力滋养)。
他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却先咳出一口淤血。
“…这单…”
他缓了口气,看着碎片上纠缠的金紫光芒,
“…结打得…真死。”
“得加…‘解结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