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织的黄昏,废弃公园的断壁残垣在暮色里投下幢幢鬼影。沈心烛没有逃,反而蹲在百年老槐的中空树洞里,指尖在微型信号发射器上飞快跳跃。残存的数据节点在她操作下重新激活,与发射器共振出细碎的电流声,刹那间,公园各处的热力感应图谱上,凭空炸开十几个跃动的红点——像被狂风惊起的流萤,在雨雾里明明灭灭。
这样才对,她对着战术手表的暗屏低语,镜面映出她苍白的脸,让你们猜猜,哪只萤火虫会烧穿你们的传感器。
话音未落,一阵极轻的金属摩擦声自西而来。她猛地缩身,将自己嵌进树洞最深处的阴影里。树皮下的苔藓蹭过耳廓,带着湿冷的潮气。
那东西停在了十米外的积水洼前。通体哑光黑的金属躯体,肩高近两米,头颅是嵌着多光谱扫描仪的菱形块,四条钛合金仿生腿踩过积水洼,泥水不溅,只在腐叶上留下梅花状的金属爪痕。最醒目的是双眼——两盏猩红的扫描灯,正以每秒三次的频率扫过老槐树的树干,电子蜂鸣声低得像濒死的蚊虫振翅。
猎犬...型号a-7,沈心烛在心里默数,指尖在战术手表侧面滑过,幽蓝的屏幕瞬间熄灭,连呼吸都压成了游丝般的轻颤。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像怕被那扫描仪听了去。
红扫描灯在树洞口凝滞了三秒。树皮的裂纹、苔藓的湿度、她刻意压低的体温...一切都完美地融入了环境。终于,扫描仪猛地转向东南方——那里,一个虚假信号正以仓皇逃窜的频率跳动。的机械尾椎扫过地面,带起几片枯叶,悄无声息地窜进了灌木丛。
沈心烛的背彻底贴在树洞内壁,冰凉的湿意透过作战服渗进来,让她打了个寒噤。但她知道,这不过是开胃菜。
嗡——嗡——
越来越密的电子蜂鸣声从公园入口涌来,像被捅了的马蜂窝。十几道猩红的光点在暮色里铺开,机械腿踩断枯枝的脆响此起彼伏,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搜索网。她攥紧信号发射器,指节泛白:再等等...等它们散得再开些...
雨势渐大,砸在残破的凉亭顶上噼啪作响。当第三只被东北方的假信号引走时,沈心烛动了。
她像片被风卷落的枯叶,从树洞缺口滑出,落地时膝盖微屈,作战靴的防滑纹碾过腐叶,只留下半枚浅印。没有向北逃——那是陷阱,敌人早算准了她会远离。她转身,靴尖指向南方,那片在雨雾里泛着冷光的巨构轮廓,正是的方向。
要让他们觉得...我在拼命靠近核心。她贴着倾颓的红砖墙根匍匐,砖缝里的野草刮过手背,混着雨水带来刺痒的凉。前方三十米是儿童乐园的残骸,锈迹斑斑的滑梯在暮色里像只断翅的铁鸟。她突然按下信号发射器的脉冲键——短促的信号波像石子投进湖面,瞬间激起涟漪。
找到了!东南象限!
两道猩红光束猛地锁定滑梯方向。两只撞断灌木丛冲来,钛合金腿在地面犁出浅沟。沈心烛却已窜上滑梯顶端,借着锈蚀的扶手翻身跃起,在空中蜷成球状,落地时正好滚进滑梯下方的水泥管道。
砰!砰!金属爪拍击管道的闷响在耳边炸开。她贴着管道内壁往前爬,能听见在外面焦躁地转圈,电子蜂鸣声里混着数据分析的杂音。体型太大...进不来...她咧嘴笑了笑,忽然抓起块碎砖,从管道另一端的缺口扔了出去——砖片砸在十米外的矮树丛里,惊起一阵簌簌的响动。
这边!
两只立刻调转方向,机械腿踩断树枝的脆响渐渐远去。沈心烛爬出管道,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战术手表的屏幕亮起:红点已增至十七个,其中三个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颜色比更深,像浸了血的墨点。
裁决者...她瞳孔骤缩。
动力装甲的液压声在雨里格外清晰。沈心烛窜进旁边废弃的咖啡馆,吧台后的酒瓶碎了一地,玻璃碴反射着微光。她扯下天花板垂落的电线,铜芯在掌心硌出红痕,又从背包侧袋摸出半块破损的能量电池——上次突围时从敌人身上抢的。指尖翻飞间,电线缠上电池正负极,胶带在接口处绕了三圈半。
咔哒。引爆器被她塞进砖缝。
三秒后,沉重的脚步声停在咖啡馆门口。动力装甲的面罩反射着冷光,肩扛式脉冲炮的炮口缓缓转动。目标信号消失...进入建筑搜索。电子合成音透过面罩传出,带着金属的冷硬。
当那只裁决者的靴子踩进吧台前的玻璃碴时,沈心烛按下了引爆器。
电磁脉冲炸开的白光瞬间吞噬了吧台,能量波撞在动力装甲上,激起细密的电火花。警告!传感器过载!关节液压失灵!裁决者踉跄后退,面罩的显示屏变成一片雪花。沈心烛却已从后门冲出,作战靴踏过积水洼,溅起一串细碎的水花。
只是拖延...她喘着气,手臂传来刺痛——上次被弹片划伤的伤口裂开了,血混着雨水渗过作战服,在肘弯凝成暗红的痕,但足够让他们确信...我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战术手表上,三个深红点正疯狂追来,身后跟着十几道猩红光束。她爬上倾斜的居民楼残骸,碎玻璃在脚下咯吱作响。从屋顶望向南方,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灰黑色的巨构在雨帘里如蛰伏的巨兽,无数破损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惨白天光,像极了蜂巢表面密布的孔洞。
李豫...她在心里默念,指甲掐进掌心,北线的废墟是不是更难走?你的伤...还疼吗?
那个总爱冲动的男人,此刻或许正背着物资在断桥上跋涉,或许正躲在废弃地铁里啃压缩饼干。她仿佛能看见他额角的汗珠,听见他骂骂咧咧地踢开挡路的钢筋——却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把她护在身后。
这次换我了。她笑了,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你要安全到...一定要。
她从屋顶跃下,作战靴重重踩在另一片瓦砾堆上。前方,的阴影已笼罩下来,像张开的巨口。但沈心烛的眼神亮得惊人,比雨幕里的任何光点都要坚定——她要把这场狩猎,引向最危险的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