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被一种暴风雨前的死寂笼罩。楚云飞启动“止戈计划”的决定,如同在即将爆炸的火药桶旁点燃了一根极其细微却至关重要的引线。司令部地下密室内,参谋长已秘密调动绝对可靠的部队,开始悄然控制城内要害部门;孙大勇动用了所有潜伏的“夜鹰”渠道,试图穿透华东野战军严密的封锁线,建立那条通往生与和平的桥梁。然而,与城外取得联系,只是第一步。与谁联系?如何传递真实意图并获得信任?这是决定计划成败的关键。
楚云飞站在密室那张巨大的淮海战区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图上代表华东野战军各部队的红色标记。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个熟悉得刺眼的代号上——“华野c纵队”,指挥官:李云龙。
李云龙!这个名字,瞬间照亮了楚云飞脑海中那个酝酿已久的计划核心。选择李云龙,并非偶然,而是深思熟虑后唯一的、也是最佳的选择。
渊源与了解。楚云飞与李云龙,从晋西北抗日时的亦敌亦友、惺惺相惜,到内战爆发后的数次交锋、生死相搏,彼此之间有着远超寻常对手的复杂关系和深刻了解。这种了解,既包括作战风格,也隐约触及对方的部分性格和底线。这种“老交情”,在关键时刻,可能比正式的外交辞令更管用。
李云龙此时是华东野战军主力纵队司令员,深得粟、陈等华野首长的信任,是能直接通天的人物。通过他,信息可以最快速、最直接地传递到华野最高指挥部,避免层层转达可能带来的延误、误解甚至风险。
风格与可能。李云龙此人,打仗不按常理出牌,胆大包天,但也重情重义(在某种程度上),有江湖气。相比那些可能更讲究政策和纪律的政治干部,与李云龙这种“愣头青”打交道,在某些方面反而可能更直接、更有效率,也更容易在绝境中创造意想不到的转机。
“就是他了!”楚云飞对参谋长沉声道,“给孙大勇发最高密级指令:不惜一切代价,设法将信息传递给华野c纵队司令员李云龙本人!内容……要极其隐晦,但又必须让他能猜到是我,以及我的意图。”
“副总座,直接找李云龙?这……是不是太冒险了?此人……可是个混世魔王啊!”参谋长忧心忡忡。
“险中求胜!现在这局面,按部就班就是等死!就得用奇招!李云龙是浑,但他不傻,更不糊涂!他应该明白,和平解决徐州,对他、对华野、对这座古城意味着什么!这比跟那些陌生的政工干部绕圈子要快得多!”
很快,一道经过精心措辞、看似寻常却又暗藏玄机的信息,通过一条绝密的、单向的、几乎不可能被追踪的潜伏渠道,如同石沉大海般,悄然射向了城外华东野战军错综复杂的侦察网络。信息内容极其简短,使用了只有楚云飞和李云龙之间才可能理解的、源于过去交锋中的暗语和地名代号。
“山西老醋,徐州城下,欲寻故人,共品冷暖。盼复。知名不具。”
“山西老醋”暗指二人山西的渊源;“徐州城下”点明地点;“共品冷暖”寓意深刻,既指当前天气,更指对局势的判断和寻求“合作”的意图;“知名不具”则明确指向楚云飞自己。这条信息,如果被华野情报部门截获,大概率会被视为莫名其妙的干扰信号或低级密电,但若真能送到李云龙眼前,以他对楚云飞的了解和其特有的敏锐,极有可能窥破其中的惊天含义。
信息发出后,便是最煎熬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他深知,任何一个环节出错——信息被截获、被误解、李云龙不予理睬甚至上报后引来华野更猛烈的攻击——都将导致“止戈计划”彻底暴露,他和他的部队将立刻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二十四小时后,深夜。
密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孙大勇闪身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紧张,压低声音道:“副总座!有……有回音了!”
“怎么说?”
“渠道反馈,信息已确认送出。但……无法确定是否到达李云龙本人手中。不过……”孙大勇喘了口气,“我们监听到华野c纵队前沿侦察部队的电台通讯里,出现了一段异常的、短暂的明语呼叫,呼号是……‘楚兄,酒已温,待君共饮。李’!”
酒已温,待君共饮!这分明是李云龙式的回应!粗犷、直接,却暗含机锋!“酒”代表什么?是“和头酒”?是“庆功酒”?还是……“断头酒”?但无论如何,这证明信息大概率送到了!而且李云龙懂了!
“他……他这是在约我们派人出去接触!”参谋长失声道。
“是在赌!”李云龙这是在用他的方式回应!他担了天大的风险!这说明,他那边……至少有意向谈!”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派出联络员,可能安全抵达,开启和谈;也可能一出城就被当成间谍击毙,或者被李云龙翻脸拿下,成为对方宣传战的筹码。
“副总座,太危险了!万一李云龙他……”孙大勇急道。
“没有万一!这是唯一的机会!李云龙敢用明语回应,就是最大的诚意!他在赌,我们也要赌!赌他李云龙还是个重信义、识大体的军人!赌他也不想让徐州城血流成河!”
他立刻下令:“大勇!你亲自挑选两名最机警、最可靠的‘旋风’队员,化装成百姓,携带我的亲笔信和联络密码本,趁明日拂晓前大雾最浓时,从预定缺口出城!目标,华野c纵队前沿阵地!口令就是电台里那句‘酒已温’!告诉他们,不见到李云龙本人,绝不交信!若遇不测,立即毁信殉节!”
“是!”
楚云飞独自留在密室,长长舒了一口气,与李云龙建立联系,这最危险、也最关键的一步,终于迈出去了!这不仅是军事上的联络,更是两个老对手在历史洪流中,基于对时局的共同认知和某种难以言说的默契,进行的一次惊天豪赌。
下一步,就看李云龙如何接招了。徐州城百万军民的命运,淮海战役的最终结局,乃至整个中国战局的走向,都系于这条纤细而危险的联络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