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深处的陷阱如同一个冰冷的玩笑，不仅嘲弄了他们的努力，更在凌一凡心中刻下了深深的寒意。一个具备反侦察意识、甚至懂得布置能量诱饵的敌人，其危险程度远超他最初的想象。失败的颓丧感和对未知的恐惧交织，让他跟在冷月身后走出那片迷宫般的旧街区时，脚步都有些虚浮。
冷月的神色却看不出太多变化，只是那双冰潭般的眸子里，寒意似乎更甚了几分。她将车开离老城区，最终停在了一条相对安静、灯火通明的河边道路旁。远处是都市璀璨的夜景，近处只有河水缓慢流淌的泊泊声，与刚才那片污浊压抑的能量场仿佛是两个世界。
“下车。”冷月熄了火，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刚才的失败是预料之中。‘梦魇’的成长速度异常，这反而印证了情况的紧迫性。盲目追踪效率太低，我们需要更精确的坐标。”
凌一凡茫然地跟着下车，夜风一吹，让他打了个寒颤。“更精确的坐标？去哪里找？连‘示踪器’都被它骗了……”
“能量签名会骗人，但物质世界的痕迹往往更可靠。”冷月靠在车边，目光投向流动的河面，“‘梦魇’并非无根之木，它需要锚点，需要持续的能量供给。那些‘长眠者’，就是它的电池，也是它存在的锚点。找到这些受害者的共同点，或许就能找到它核心藏匿的区域，或者至少是它频繁活动的‘猎场’。”
共同点？凌一凡想起冷月之前提过，已有七名昏迷者。从这么多人身上找共同点？这听起来就像大海捞针。
“这……怎么找？他们的病历？活动轨迹？这得调动多少资源……”凌一凡觉得这任务比用示踪器还渺茫。
“常规调查耗时太长，我们等不起。”冷月打断他，从风衣内侧取出一个极薄的、类似平板电脑但屏幕是哑光的设备，手指快速在上面划动了几下，“‘了望塔’在事态升级时，已紧急调取了首批五名‘长眠者’的部分公开及非公开信息进行交叉比对。初步筛选掉年龄、职业、常见生活习惯等明显无关项后，锁定了一个可疑的重叠区域。”
屏幕转向凌一凡，上面显示着一张简化后的海都市地图，五个光点稀疏地分布在老城区及其周边。而在这些光点之间，有一个区域被醒目的红圈标注出来。
“看出什么了？”冷月问。
凌一凡凑近仔细看。那五个光点代表的受害者住址分布似乎并没有什么规律，有的在胡同里，有的在旧小区，彼此距离并不近。但那个红圈圈出的区域，大致位于这几个光点位置的中心地带附近。
“他们……好像都住在这片区域周围？”凌一凡不太确定地说。
“不止。”冷月的手指在屏幕上一点，红圈范围内放大，显示出更详细的街景和建筑标注，“更重要的是，根据他们家属的零星口供、社交媒体打卡记录以及部分消费记录显示，在陷入昏迷前的一至两周内，这五个人，都曾以各种理由，频繁出入这个红圈范围内的同一个地点。”
她的指尖，重重地点在红圈中心一个被特别标注出的建筑图标上。
凌一凡凝神看去，那图标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
【“心语”心理咨询工作室】
心理咨询室？凌一凡愣住了。受害者昏迷前都去过同一家心理咨询室？这算是共同点？
“心理咨询……难道是因为他们都心理压力大，所以容易被‘梦魇’盯上？”凌一凡猜测道，“或者说，那个‘梦魇’就藏在心理咨询室附近？”
“可能性很多。”冷月收回设备，“可能是巧合。可能是‘梦魇’刻意选择心理脆弱者作为目标。可能是心理咨询室本身存在某种吸引或催化‘梦魇’的因素。也可能……”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锐利的光，“……那里根本就是‘梦魇’的巢穴，或者其操纵者活动的据点。”
巢穴？！操纵者？！
凌一凡被这个猜测惊得头皮发麻。一家心理咨询室？这听起来比藏在废弃工厂或者古墓里还要诡异和令人不安！
“这……太匪夷所思了吧？”凌一凡感到难以置信。
“超自然事件的发生逻辑， rarely（很少）符合常人的想象。”冷月语气平淡，“‘心语’咨询室是目前最显着、也是唯一的可疑交叉点。我们必须假设最坏的情况，并对其进行优先排查。”
她看向凌一凡：“你的任务是，再次使用‘示踪器’，尝试远距离感知‘心语’咨询室方向是否存在高强度、或特征异常清晰的‘梦魇’签名。但这次要极其小心，如果那里真的是核心巢穴，其能量辐射可能极强，甚至带有主动攻击性，盲目探测可能会打草惊蛇，甚至引来反向冲击。”
凌一凡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刚从一个陷阱出来，又要主动去探测一个可能是龙潭虎穴的地方？
但他没有选择。只能再次深吸一口气，背靠车门，闭上眼睛，艰难地集中起疲惫的精神，连接了示踪器。
内感知的能量图谱再次展开。河边的能量场相对清澈平和，主要是流动的水蓝色和代表夜间宁静的深蓝色。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感知方向，像转动一个沉重的雷达天线，将焦点缓缓移向老城区，“心语”咨询室所在的大致方位。
距离明显比之前在胡同时要远得多，感知变得模糊而吃力，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那片区域的能量背景依旧浑浊不堪，灰黑色的迷雾翻滚。
他极力放大感知灵敏度，屏息凝神，在那片混沌中仔细搜寻着特定的暗紫绿色信号。
一分钟，两分钟……
就在他感觉精神力快要透支，打算放弃时——
一种异常的感觉，隐约地传递过来。
并非之前那种尖锐、粘稠的签名信号。
而更像是一种……深沉的、缓慢搏动的、如同巨大心脏般的能量涡流！其核心颜色难以分辨，被浓厚的灰黑色和惨绿色能量层层包裹、遮蔽，但它散发出的那种吸力，那种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沉重存在感，却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信号都要庞大和恐怖！
它没有主动散发恶意，只是静静地存在于那个方向，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缓慢地、贪婪地抽取着周围广大区域内的能量，使得那一整片区域的能量场都呈现出一种向内塌陷、枯萎的诡异态势！
凌一凡甚至能模糊地“看”到，无数细密的、代表生命力和情绪的能量丝线，正从四面八方，如同被无形引力牵引的流水般，源源不断地汇入那个巨大的黑暗涡流之中，消失不见！
而那个涡流的中心位置，根据他的方向感和冷月提供的坐标对比，恰恰与“心语”咨询室的位置高度重合！
“怎么样？”冷月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打断了他惊骇的感知。
凌一凡猛地切断连接，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他睁开眼睛，眼中还残留着那巨大黑暗能量涡流带来的震撼与恐惧。
“有……有东西！”他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在那个方向！非常……非常大！不像是一个点，更像是一个……能量黑洞！它在吸东西！吸周围所有的能量！位置……位置好像就是你说的那个咨询室！”
他将自己感知到的可怕景象断断续续地描述了出来。
冷月听完，沉默了片刻，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却骤然变得极其锐利和冰冷，仿佛终于确认了猎物的确切位置。
“能量黑洞……吞噬效应……核心遮蔽……”她低声重复了几个词，像是在分析，“看来，即使不是巢穴，也绝对是极其重要的关键节点，甚至是‘梦魇’的能量中枢之一。它正在规模化地抽取生命能量，难怪成长如此迅猛。”
她猛地站直身体，看向凌一凡：“你的感知很重要，确认了优先目标。‘心语’咨询室，必须立即进行深入调查。”
“怎么调查？”凌一凡下意识地问，“我们……要直接闯进去？”想到要靠近那个“能量黑洞”，他就感到腿软。
“硬闯是最愚蠢的选择。”冷月否定得干脆利落，“在情况不明，尤其是对方可能具备高度警惕性和反制手段的情况下，我们需要一个更巧妙、更不易引起怀疑的身份和理由进入其中，进行初步侦察。”
一个更巧妙的身份？
凌一凡正在疑惑，他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不是那部加密手机，是他自己的日常手机。
这个时候，谁会给他发消息？他下意识地掏出来看了一眼。
发信人：苏小婉。
内容： 【凌一凡！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惊天大巧合？！我昨晚整理最近那几起离奇昏迷案的资料（报社资料库快被我翻烂了），你猜怎么着？我发现那五个昏迷者，在出事前居然都去过同一家名字特文艺的心理咨询室——叫“心语”的！就在老城区那边！】 【这会不会是什么新型心理暗示犯罪？或者那个咨询室有问题？】 【我打算明天就以记者身份去预约个采访，探探虚实！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假装是我助理？说不定能挖到大新闻！】
凌一凡看着这条突如其来的微信，瞳孔骤然收缩，拿着手机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苏小婉？！她也查到了“心语”咨询室？！而且她还想明天就去？！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他的全身！这太巧了！巧得让人害怕！她根本不知道那里可能隐藏着多么恐怖的东西！她那点记者的小聪明，在那种存在面前，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他猛地抬头，看向冷月，脸上血色尽失，声音都变了调：“她……苏小婉！她也查到了‘心语’！她明天就要自己去调查！”
冷月的目光瞬间落在凌一凡的手机屏幕上，快速扫过那条信息，冰封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像是意外，又像是……某种计算得逞的冰冷。
她抬起眼，看向惊慌失措的凌一凡，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回复她。” “告诉她，这是个非常好的线索。” “并且，你明天会作为她的‘助理’，和她一起去‘心语’咨询室进行‘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