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尘并未回归他那奢华的正殿，而是直接潜入龙宫最深处的密室。
此处无窗，唯有四壁镶嵌的夜明珠散发出幽冷的光，照亮了殿中央一幅以水光凝成的不断变幻的三界势力图。
他指尖轻点，图中代表东海的光域微微亮起，随即，几道极其细微的水流如同活物般自他袖中射出，悄无声息地融入殿外无尽的深暗海水中。
这些水流携带着那枚融合了杨戬与孙悟空本源印记的符印气息，将奔向几个早已选定的目标。
敖尘负手立于图前，玄色王袍在幽光中更显深沉。
他不需要过多言语，那符印中属于杨戬的冷冽威严与孙悟空的狂放不羁，本身便是最强大的宣告与诱惑。
毫不保留的宣告着，他在编织一张网，一张以仇恨、野心和对新秩序的渴望为线，覆盖四海的暗网。
……
孙悟空一个筋斗翻出真君神殿，却并未急着去寻那些妖族旧友。
她深知，最有效的收服，是从诛心开始。
而最诛心的流言，往往起于微末，成于市井。
光是流传在散仙与天上那些不成气候的小神之间，还远远不够。
小妖怪们最喜欢隐于市井，贪恋凡间烟火。
由他们添油加醋地传遍妖族之间，便足以推波助澜。
那些一直被打压忌惮的妖族……便是足以点燃这把干柴的烈火。
于是，孙悟空先去了华山脚下一处热闹的凡间城镇，化身成一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担子里摆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她也不吆喝，就蹲在茶馆酒肆外，听着里面的闲谈。
若有说书人讲到天庭仙神如何光辉伟正，她便嗤笑一声，低声与旁边歇脚的茶客、渔民嘀咕。
“嘁，光辉伟正？我可听说，上头最近不太平哦。那个托塔李天王知道吧？死啦！死得那叫一个不明不白……啧啧，听说啊，跟他当年办的西海那桩案子有关，里面水深着呢……”
不少人附和，说起自己这些时日听到的有关李靖的流言。
说书人见看客纷纷竖起耳朵旁听讨论，便想着多打听一些好编纂成新的话本子。
“这位客官可莫要胡言，天上的事可瞎说不得！李天王之事，你可有证据？”
“瞎说？你觉得李天王一介神仙，若是还活着能不出面平息有关自己的流言？证据？有道是空穴不来风，这四海八荒一同而起的流言不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依我看呐，指不定是上头哪位爷没伺候好，殃及他身哦……”
她声音不大，却总能精准地飘进那些耳朵最灵、嘴巴最碎的人耳中。
这些半真半假、带着阴谋气息的故事如同滴入油锅的水，迅速在凡间底层炸开，并沿着茶马古道、漕运水路，向着更远的地方扩散。
待到流言扩散到一定程度，她又乔装成小妖，去了几处妖族聚集的荒山野岭，找到些昔日受过天庭打压的小妖王，将李靖之死、西海冤屈的消息，用更直白、更煽动的方式散布出去。
“看看李靖！这就是给天庭牵着鼻子走的下场！用完就杀！那西海龙族不服管，说灭就灭！咱们要是不抱成团，下一个被随手捏死的，就是咱们！”
她的话语如同野火，在充满戾气的妖族心中点燃了不安与愤怒的火焰。
她并未直接提及“天条重塑”，但这些控诉与煽动，无一不在动摇着旧秩序赖以存在的根基。
声势，已然在无声无息中悄然积聚。
……
敖尘面前那幅水光凝成的三界势力图上，开始泛起微澜。
代表南海的区域，一道深蓝色的光点率先稳定亮起，传来隐世老龙那沙哑却决绝的神念回响。
“龙族自古乃一脉相承，如今西海血债未偿，我等……愿奉符印为号，效死力！”
紧接着，北地冰川之下，一道苍老却带着锐气的意念传来，是那位早已被天庭打压的北海长老。
“天庭不仁，视我四海如草芥。若真君与大圣愿擎旗，老夫残躯，亦可为前驱！”
最后，还有无数不得志或是被天庭罢黜过的势力纷纷以神识达成共鸣。
敖尘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网，已初步织就。
他指尖轻弹，一道密令传入等待已久的龟丞相心神之中。
……
孙悟空的造势卓有成效。
关于李靖“鸟尽弓藏”、西海“千古奇冤”以及若水事件“天庭失德”的种种传言，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在凡间市井、妖族洞府、散仙秘境中疯狂蔓延。
开始还只是窃窃私语。
渐渐地，便真有那胆大的说书人将故事编成了段子，在茶馆酒肆半遮半掩地讲述。
有那心怀怨愤的小妖，在聚会时公然质疑天庭的‘公正’。
甚至一些偏远地区的土地、山神，在收到来自东海龙宫隐晦的‘问候’与‘馈赠’后，态度也悄然变得暧昧。
这流言并非整齐划一，反而因地域和族群不同，衍生出诸多版本，但核心都指向一点———
天庭并非铁板一块，其光辉之下，藏着见不得光的污秽。
而如今，已有强大的存在敢于挑战其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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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君神殿。
杨戬神识调息完毕，额间天眼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面前悬浮着一幅以神力勾勒出的、简化了无数倍的天庭核心规则脉络图。
这，便是五百年来他司法天神掌控维护的天规。
天庭以违反天规为由造成他家的惨案，却明目张胆的将他放在‘维护’天规的位置上，用旧时母亲唤她的‘二郎’来封他为‘二郎神’。
实乃折辱。
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复仇。
他之于天庭，就像是被人能肆意揉捏，玩弄在股掌间的玩物。
每每想到杨家灭门的惨案，和不知去向的妹妹，杨戬的心里都好像被凌迟般，复仇的火焰在那一瞬间几乎压制不住。
可是不行。
他这些年在天庭如履薄冰，忍辱负重多年为的已经不仅是复仇，而是从根源上拔除这根毒刺。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已然逐渐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