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踩过那道细如发丝的裂缝，蓝光一闪而没。她把鞋穿好，拍了拍脚底灰，继续往前走。通道越走越窄，头顶的石头压得人得低头，肩膀蹭着岩壁，发出沙沙声。
阿拾跟在后面，一瘸一拐。他的鞋底还沾着蓝色痕迹，走一步粘一下，像踩了胶水。他低头看了眼，嘀咕：“这地是修仙界粘鼠板？”
没人接话。
陈石走在最后，手一直搭在刀柄上，眼睛扫着后方。两名弟子夹在中间，一个手里攥着玉简，另一个时不时回头张望。他们刚从陷阱里脱身，谁也不敢放松。
通道前方出现岔口。两条路，一样宽，一样黑，墙上没字，地上也没记号。
姜小葵停下。
“走哪边？”有人小声问。
她没答，先往左边看了一眼，又看向右边。两边都没动静。
陈石走上前，伸手摸了下左边墙，手指带回一层薄灰。他闻了闻，没说话。
“右边墙干一点。”他说。
“左边地上有脚印。”一名弟子忽然说。
大家凑过去看。果然，入口处有几个模糊的印子，大小不一，排列整齐。
“七个人。”姜小葵数了数。
“我们六个。”阿拾说，“多一个。”
没人动。
姜小葵弯腰，把自己的鞋脱下来，对准其中一个脚印。完全重合。
她重新穿上鞋，转身就往左边通道走。
“等等！”阿拾叫住她，“你咋知道这边对？”
“我不知道。”她说，“但脚印是新的，而且——”她顿了顿，“它想让我们觉得有人多出来，那就偏不按它的来。”
阿拾挠头：“你是说，它是故意留七个印子吓我们？”
“也可能是考我们。”她回头看了一眼，“怕的人会犹豫，不怕的人会踩。刚才‘信者坠’，我踩了，没事。这次，我也照样走。”
说完她抬脚迈进左边通道。
其他人互看一眼，只能跟上。
通道斜向下延伸，坡度比之前更陡。空气变得湿重，贴在脸上像蒙了层布。走了约莫半盏茶时间，四周安静得能听见彼此呼吸。
然后，声音来了。
像是有人在低语，又不像人声。音调忽高忽低，听不清词句，只觉那声音绕着耳朵转，一会儿远一会儿近。
姜小葵猛地抬手，五指张开。
全队立刻停步。
她屏住呼吸，右眼尾的朱砂痣轻轻跳了一下。体内鎏金符文微微发热，顺着经脉流到指尖。
声音又响起来。
“听……往这边……真相在等你……”
阿拾皱眉：“谁在背课文？”
陈石摇头：“我没听见人声，只有风。”
一名弟子却脸色发白：“它……它叫我名字。”
“别说话。”姜小葵低声说，“闭嘴，睁眼，盯住我后背。”
她慢慢转头，扫视四周岩壁。没有符文闪烁，没有空气波动，也没有机关启动的痕迹。这声音不是从墙上来的，也不是从地下。
它像是直接钻进脑子里的。
声音再次响起。
“信者不坠，疑者沉沦……寻光者，当逆暗而行。”
姜小葵眼神一动。
这句话和之前的“信者坠”正好相反。一个否定信念，一个肯定追寻。两者矛盾，可偏偏都出现在这条路上。
她忽然明白什么。
“它不是陷阱。”她说，“是提示。”
“啥？”阿拾愣住，“一个半夜鬼叫的东西，还能是好心带路？”
“如果是敌人，没必要说这么多废话。”她盯着前方黑暗，“它要杀我们，早动手了。但它一直在等，等我们走到这里，等我们听见。”
“那它为啥不直说？”另一名弟子问。
“因为它不能。”姜小葵说，“它被规则卡着，只能说一半，另一半得我们自己猜。”
阿拾撇嘴：“合着还是个残废导航？”
“闭嘴。”陈石突然开口，“她说了算。”
姜小葵没理会争吵。她往前迈了一步，脚步放得很轻。通道地面平整，没有裂缝，也没有异样纹路。
她继续走。
队伍跟着动起来，五人排成雁形阵，彼此间隔一步距离，随时能互相照应。
越往里走，声音越清晰。不再是模糊低语，而是断断续续的句子。
“逆暗而行……逆暗而行……”
“它重复这句话。”阿拾小声说，“是不是前面有亮光？”
“没有。”走在最前的姜小葵说，“前面更黑。”
“那就是反着来。”阿拾挠头，“越黑越该走？”
“差不多。”她说，“它让我们别信眼前看到的。”
通道开始收窄，两侧岩壁几乎贴到身上。高个子得侧身才能过。姜小葵走在最前，衣服被刮出几道口子。
突然，她的左腕传来一阵刺痛。
布条下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慢慢渗出来，顺着手臂往下流。
她没停。
右眼尾的朱砂痣持续发热，像是在提醒什么。
声音第三次响起。
“寻光者，当逆暗而行。”
这一次，语气变了。不再是机械重复，而是带着一丝急切。
姜小葵停下。
她抬起左手，看着血滴落在地上。
血没被吸收，也没留下痕迹。它只是静静地趴在那里，像一颗不动的珠子。
她忽然抬头。
前方十步远的地方，岩壁上有个凹槽。很不起眼，被阴影盖住大半。若不是血珠落地时映出一点反光，根本发现不了。
她一步步走过去。
其他人紧随其后，呼吸都放轻了。
凹槽里空无一物。
但她知道，那里曾经放过什么。
“东西被人拿走了。”她说。
“啥东西？”阿拾问。
“能发光的。”她指着凹槽边缘一道浅痕，“这里有磨损，是经常取放造成的。而且——”她蹲下身，用手指抹了下地面，“灰是新的。”
“有人比我们早到？”陈石问。
“不止一个人。”她说，“脚印是七个人，但这里只来过一个。他拿了东西，然后离开。”
“那他还算不算多出来的那个？”阿拾挠头。
“不算。”姜小葵站起来，“他是第七个脚印的主人。但我们不是第六个。”
她看向通道深处。
声音不再响起。
可她知道，它还在。
“它让我们来找这个凹槽。”她说，“现在我们知道这里有过东西。接下来，得找它去了哪里。”
她转身，准备带队继续前进。
就在这时，阿拾忽然“哎”了一声。
“怎么了？”她问。
阿拾指着自己的鞋底。
蓝色痕迹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极淡的小字，像是用灰写上去的。
他低头念了出来：
“别信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