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杨锦心头一颤。
花老太竟然在游斗间施毒!
细辨之下,毒香毒粉,竟有五种之多,每一种都能轻而易举的要了杨锦的命,奈何这么多毒药彼此混合,毒性相激相生,可见用心之狠毒!
这反倒不像是在用毒杀人,分明是在发泄仇恨。
此刻再想闭气掩鼻,已然迟了,杨锦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五彩毒雾将自己笼罩其中。
花老太见毒已散出,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得意,随即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数丈,拄杖而立,冷笑着望向杨锦,只待他毒发身亡。
只因她刚才看见放在少年身边的一把剑,一柄乌黑色的剑……这和杀害她孙女“毒仙儿”的剑一模一样!
天下可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她可不信一个能将长生门“玉面狐狸”打伤的人,会轻易的从崖间摔死,这也是她要求范天德一定要找到仇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初衷。
真是老天开眼,让她心心念念的仇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要亲眼看着眼前的少年被数种毒粉浸入他的肉体,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随着毒粉吸入肺中,杨锦顿觉呼吸一滞,趁花老太不留神,悄然将药玉含入口中,随即腹中传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之意,如同清泉流遍四肢百骸。
方才吸入毒气带来的那丝不适,顷刻间被这清凉驱散得无影无踪。
杨锦脸色非但没有转黑发青,反而迅速恢复红润,眼神更是清亮如昔。
一刻钟过去了……
当看到少年竟然还稳稳当当的站在自己身前,气定神闲,没有一丝中毒的迹象。
花老太脸上狰狞的笑容突然僵住了,眼神由得意转为狐疑,最终化为惊恐!
为了让少年惨死眼前,她将最厉害的几种剧毒混合施为,便是大罗金仙也难逃一劫,但此人……此人竟安然无恙!
一阵莫以名状的恐惧瞬间揪住了她的心: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为何能不受老身之毒?”
杨锦缓缓起身,掸了掸衣袍上散落的细密毒粉,声音平静无波:
“蚀心断魂散,碧磷穿肠青,血磨曼陀罗,七步锁魂颠,还有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阎罗索命香’……
久闻江北‘毒金花’前辈毒术通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出手便是五种奇毒,当真看得起在下。”
花老太如遭当头一棒,身形一震,枯槁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惊骇与恐惧!
她隐姓埋名遁迹江湖整整三十载,自认早已无人记得“毒金花”三字,岂料今日竟被一个弱冠少年一语道破身份!
更让她心如死灰的是,对方不仅认出了她,竟连她秘不外传的独门剧毒名称都如数家珍!
此刻,能否杀死少年对她而言已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真相!
她死死盯着杨锦,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颤抖:
“你……你到底是谁?
如何知晓老身门内秘事?
这世间……知晓‘毒金花’的人,早已死绝了!”
她自言自语,神情恍惚,似乎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
杨锦此时沉默不语,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突然看花老太神情变得严肃,一个让她恨入骨髓、刻骨铭心了一辈子的人,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瞬间如决堤的洪水从记忆最深处猛冲了出来!
难道是……他?
一个抛弃自己而和她亲姐姐私婚之人,那个让她因爱生恨,不惜亲手杀死自己亲姐姐和外甥女的人!
一个曾经名震天下,令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名字——“毒王,望春海!”
所有疑惑在此刻豁然贯通!
当世之中,能如此了如指掌她的毒术,并能轻易化解她数种奇毒混合的人,除了那个多情却又天赋异禀的毒王,还能有谁?
眼前的杨锦又勾起了她积攒数十年的仇恨。
她声音发颤,带着无尽的恐惧和一丝渺茫的期盼:
“你……你是望春海……什么人?”
杨锦闻言亦是一怔,万没料到会从这凶名赫赫的毒金花口中听到“药王”师尊的名讳!
看来师父与这老妪之间,定有极深的渊源和未了的恩怨。
他肃然正色,坦然相告:“望春海,正是我师傅!”
“师……师傅?”毒金花点了点头,整个人都僵住了,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杨锦,仿佛要将他看穿。
半晌,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他……他现在……何处?”
杨锦神色黯然,低声道:“恩师……已于三年前,驾鹤西归。”
当她再看向杨锦时,那目光中的怨毒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杀了望春海妻女,望春海的徒弟竟然杀了她的孙女,“毒仙儿!”!
果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死了……他……他竟然死了……”花老太喃喃自语,神情瞬间变得迷茫。
苦苦追寻、恨之入骨三十年,隐姓埋名,……所求为何?
不过是想找到他,了结那段刻骨铭心的恩怨。
如今骤然听闻“仇人”已死,支撑了她三十年的滔天恨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轰然消散,只留下无尽的空虚和茫然。
两行浑浊的泪,无声无息地顺着她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滴入尘埃。
这一刻,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神气,此时她像一个年迈的老人,佝偻的身躯显得更加苍老、脆弱。
正所谓江湖风雨数十载,恩怨情仇一场空。
为了这虚妄的执念,四下寻仇,亲人离世,如今仇怨已逝,再回想一切皆如梦幻,如泡影般虚无缥缈。
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厌倦,瞬间淹没了她。
杨锦看着花老太,此时仿佛苍老了很多,随即手一执,将手中把玩的瓷瓶朝花老太扔去。
花老太先是一愣,而后伸手接住,又将它放进了口袋中。
她深深看了一眼杨锦,那眼神复杂难明,有释然,有悲凉,亦有一丝尘埃落定的解脱。
她没有再说一个字,默默转身,带着随从步履蹒跚地走向密林深处,那身黑袍与斑斓彩巾,很快便融入了幽暗的树影之中。
密林间又响起了微弱的虫鸣。
就在杨锦刚要转身向望虎岭前去时,远处密林中又传了一阵唤灵蛊的鼓声!
与之前的诡异无序的鼓声不同,此时鼓声短暂而急促,仿佛是一求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