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枪声跟炸雷似的在湖面上炸开,吓得所有人一激灵,纷纷朝着这个方向望去。
可那绞盘哪认人啊!
尤其是几匹蒙着眼的马被这枪响都惊毛了,蹄子刨得更凶,拉着绞盘疯转。
“噗通!”
沉甸甸的渔网缠死了石宝柱的脚脖子,直接把他拽进冰窟窿,水花溅起老高。
闻德城当时就麻爪了,脑门直冒冷汗——书记再三交代的任务,要是在他眼皮底下出人命,这罪过可担不起!
“快!快拽住绞盘!停!停啊!”
林功兴带几个人赶忙冲上去,死命拽住惊马的缰绳,才让疯转的绞盘慢下来。
可石宝柱早被拖进刺骨的湖水里了。
那冰窟窿里漂着冰碴子,寒气逼人,谁也不敢往下跳——不光水凉扎骨头,冰层底下的暗流更邪乎,下去就是九死一生。
再说前阵子姜佑宁救人反被讹的事儿还热乎着,甚至人都是一样的,谁愿意当这冤大头?
七八个老爷们围在岸边,急中生智抄起长木杆,手忙脚乱把石宝柱往边上捅。
折腾好一阵,总算把人拖上岸。
不过,石宝柱浑身湿透,衣裳紧贴皮肉,虽然没泡多久,头发上却挂满了墨绿的水草,冻得直哆嗦,嘴唇发紫。
看热闹的窃窃私语,没一个伸手的。
最后还是姜佑宁拨开人群,二话不说,照准石宝柱的肚子就是一脚。
这一脚力道正好,石宝柱猛地蜷成虾米,哇哇往外吐水,地上洇湿一大片。
“得,还是人家姜佑宁心善啊!”
“这一脚挺老练!上回也这么救人的,指定错不了!”
……
可人还是没醒!
把人翻过来一看,周围的人心里咯噔一下——石宝柱的后脑勺上,竟鼓起个青紫的大包!
这是压根孩子留活路啊!
而姜佑宁稍一琢磨也明白了,到时候就推说是被渔网拉进冰面的时候,头在水里磕的,死无对证!
这时周昌平赶到了,闻德城啪一个敬礼:
“报告书记!石雷根夫妇企图将石宝柱推入冰湖,按您指示当场抓获,请指示!”
围观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一听这话当场炸锅:
“啥?两口子把自家傻小子往冰窟窿里推?我没听岔吧!”
“老天爷!戏文里都不敢这么编!”
“这娃是亲生的不?”
“嘶!那上回落水该不会也是……”
……
周昌平皱着眉点头,扫了眼冰面上的石宝柱:“人还有气没?”
姜佑宁应道,“放心,这小子命硬得很,才灌了几口水?”
周昌平见石宝柱胸口还有起伏,这才放心。
让人扒了他湿衣裳去烤火,转头盯住被民兵死死按在冰面上的石雷根夫妇。
“你俩还有啥说的!”
这一声吼像炸雷,吓得王翠花一哆嗦。
石雷根脸上悔得能拧出水,却咬死不出声,眼神躲躲闪闪。
他肠子都悔青了——报复姜佑宁就该换个法子!昨儿个知道话被听见时就该收手!可现在说啥都晚了,人赃并获!
这头沉默被周昌平当成了负隅顽抗:“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大手一挥,“闻德城!拖小树林里去审!”
“不!我不跟他钻小树林!”王翠花突然尖叫,她可是听王翠山讲过!
这些民兵对于犯罪分子下手有多狠!
闻德城上去就是一嘴巴子,“别他娘的坏老子名声!你进去了干净,留老子让人戳脊梁骨?”
顿时引起了周围人底底的哄笑。
姜佑宁环顾四周,踮起脚往远方一扫。
“书记,这俩货先撂一边,抓王翠山啊!!他才是正主儿啊!”
闻德城赶紧抢话:“放心!早派人盯死了!”
“哦?真盯住了?”姜佑宁抬手往远处一指。
众人顺着一瞅——好家伙!
王翠山打头蹽得飞快,正迎着日头在冰面上打出溜滑。
那速度邪乎得很,眼看要滑到湖心去了。
后头的几个民兵早被甩开一大截,眼看要跟丢。
“闻德城!赶紧套爬犁追!”周昌平急得直跺脚。
“是!是!”闻德城也慌了神。
这要让人跑了,今儿个可就全白忙活了!
姜佑宁心里暗骂,随后她一个箭步蹿上最近的爬犁,拽紧缰绳,抄起扭杆。
“驾!驾!”
虽说没正经赶过爬犁,可这玩意儿不难。
姜佑宁平日看得多,加上力气大,方向不对一把就能拽回来。
再说冰面上马跑得稳,路也平。
王翠山一扭头,见追兵都甩没影了,“他奶奶的,亏得老子机灵。要不就得跟石雷根一块儿蹲笆篱子!”
虽说不清楚具体咋露馅的,但指定是事发了。
里头的日子不是人过的!现在只能蹽了,等钻老林子里,再扒火车往南边跑,这事就算翻篇儿。
“对了,南边打鱼不知啥章程?”
他一边琢磨,脚底下出溜得更快了。
甚至还得意地又回头瞥了一眼——要知道,他可是屯子里打刺溜滑的头把交椅。
再加上年年冬捕都是练手艺的好机会,要是有双冰刀,马都撵不上他。
“我去!”
这一回头,王翠山差点把眼珠子瞪出眶!
只见姜佑宁驾着爬犁,离他屁股后头不到二百米。
那匹马蹄子刨得冰碴子乱飞,哒哒的脆响跟催命鼓点似的。
马鼻子喷出的气柱,更添几分杀气。
姜佑宁手里那根扭杆,铁钩头在日头底下泛着冷光。
脸上虽然平静,可在王翠山吓破胆的眼里,那张脸活脱是阎王爷的勾魂牌,那铁钩就是索命的家伙什!
“快!再快点儿!死腿臭脚赶紧划拉啊!”
王翠山哑着嗓子催自己,两腿在冰面上拼命蹬跶,再不敢回头。
“姜佑宁!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非得跟我过不去啊!”
回应他的只有更急的马蹄声和鞭子响。
二百米、一百五、一百米……耳边的马蹄声音越听越响。
王翠山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可人腿哪能跑过马腿?
最后五十米,姜佑宁眼里寒光一闪,手腕猛发力。
“噗嗤!”
铁钩子精准凿穿了王翠山的锁子骨,随后姜佑宁手臂猛的一发力。
将把王翠山整个人都挑离冰面,在空中划了道弧线,重重拍在冰上。
“咳!咳!”
王翠山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剧痛从肩膀窜遍全身。
血哗啦就洇透了棉袄,在白茫茫的冰面上开出一串红点子。
姜佑宁猛地一扯缰绳,爬犁在冰面上利落的漂了个移,缰绳勒得马嘴都快脱臼了。
阳光照在姜佑宁脸上,衬得她眉眼更显英气。
手里那根扭杆,脚下这架爬犁,活脱脱像是春秋战国时驾着战车、握着青铜戈矛,在千军万马里冲杀的将军。
而扭杆上挂着的王翠山,就是她斩获的敌将。
姜佑宁把扭杆往爬犁后头一拖,就这么拽着人在冰上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