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佑宁打眼一瞅,好家伙!
各屯的大队长全都围了上来,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把她团团圈在中间。
七嘴八舌的声浪一波盖过一波。
稍一琢磨就知道了——眼下唯一的鱼把头犯了事,正五花大绑地晾在一边。
这帮人可不就得指望姜佑宁么!
那两个被姜佑宁指点过的,可都是丰收了。
一个六千斤,一个七千斤。
寒风卷着雪花打旋儿,却冻不住众人眼中的那热切。
“姜佑宁同志!咱全指望着您啦!”
“就是啊!咱屯子年夜饭能不能见着鱼,就看您一句话了!”
“姜同志,论起来咱还是亲戚呢!我得管您叫姑姥姥!”
……
姜佑宁被吵得脑仁嗡嗡的。
扯开嗓子一吼:“大伙儿别慌!我挨个儿给你们指!”
众人顿时眉开眼笑。
得亏那罗盘厉害,能一次找准好几个鱼群,要不姜佑宁也不可能接下来这摊子。
不过嘛……
指了四五个后,姜佑宁就不动了。
几个大队长还等着,乍一看,就是当时放弃姜佑宁,转投王翠山的人。
“佑宁同志,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就是!咱都是让姓王的给忽悠了!”
姜佑宁露齿一笑,那笑容明明灿烂如朝阳。
“对不住啊,”声音明明轻快得像在哼小调,可让人心里无端发寒。
“我这个人记性比账本还清楚,尤其记仇!”
她这招一石二鸟,既敲打了那些投奔王翠山的墙头草,也让所有人明白——跟着她姜佑宁有肉吃,得罪她就等着挨棍子
眼见姜佑佑宁软硬不吃,几个大队长急得直转磨磨,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没了鱼把头,他们可没姜佑宁这看鱼窝子的本事。
眼瞅着别的屯子一网接一网地丰收,欢笑声此起彼伏,自己屯的社员都眼巴巴瞅着呢!
这要是让大伙儿知道是因为得罪姜佑宁才捞不着鱼,回去非得被活撕了不可!
尤其是石家屯的钱家国,急得嘴角起泡,活像被蜜蜂蛰了似的——他帮着王翠山和姜佑宁打赌,可是头号责任人!
钱家国甚至主动讪笑着递上烟卷,那手抖得差点把烟掉雪地里。
姜佑宁抬手一挡,眼神似笑非笑地扫过众人,也没说啥,独自找个地方歇着去了。
而那些人拿姜佑宁是完全没辙。
只好去请周昌平。
周昌平被请过来后,姜佑宁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始指点位置。
“这人情啊!”周昌平忍不住的摇了摇头。
期间,也不是没有人问姜佑宁手里的指南针。
姜佑宁也只是一句:冰天雪地的,容易掉向。
再问,就是吃饭的手艺,不能外传。
众人一听,顿时肃然起敬,眼神追着那罗盘,像瞅啥神圣仪式似的。
对那些曾经站错队的,姜佑宁指的位置明显差一截。
就这,也比空手强百倍。
日头升高时,公安也来了,顺便还叫来了卡车,把那些需要上交的鱼都带回去。
而今天也正好赶上小年,又赶上了这么个事,周昌平大手一挥,今天就这样算了,大家也好好的过个节。
靠山屯的这次收获不小,万把斤的冻鱼在冰面上堆成了小山。
按老规矩,出工的人拿双份还记工分。
没来的有一份,这分配方式谁都说不出二话。
各屯的人临走时,都不约而同挑出最大的鱼送到姜佑宁跟前。
不能给钱,就用这种方式表心意。
一条条肥得流油的鲜鱼在爬犁上越堆越高,最小的都有三十斤沉。
姜佑宁瞅着这座“鱼山“,哭笑不得。
这七八个屯子,加起来也有小三百斤了,就更别提,靠山屯这边也是大丰收。
一个人大概也能分到手10来斤的鱼。
而林家人也多……
对她来讲,这哪是打鱼,分明是从江里捞出三头大肥猪!
别说是吃到开春了,就算是吃到夏天也能行!
留上百十斤就够了,至于剩下的……
姜佑宁打算问问自家姥爷,再剩下的,就只能交给黑二爷了。
回去的道上,乡下的雪地里踩满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人人脸上都挂着藏不住的喜兴,连嗷嗷刮的北风都让这股热闹劲儿冲淡了几分。
王翠花、王翠山和石雷根,让公安带着,就这么消失在了远方。
卡车轮胎上的铁链子,清亮里透着凄惶。
石宝柱杵在风雪里头,眼神一直追着那越走越远的几个人。
“爹,娘,好好改造!我在家……等着你们回来。”
可惜早就被雪风吹散在了天边。
石宝柱半天没动弹,任雪花落满了肩头。
石家屯的老乡催了几嗓子,他全当没听见。
那张曾经痴傻的脸上写满了非这个年纪的沧桑。
过了好一阵,才抬头瞅了瞅灰蒙蒙的天,踩着厚雪,一步一陷地往家晃荡。
另一边,姜佑宁刚跨进家门,就忙活开了。
地上大盆小盆摆了一地,今儿个小年,又拉回来了这么多的鱼。
一大家子忙得脚打后脑勺。
可与这热闹不同的是,林志文却悄没声地回了屋,没过多久又拎着瓶白酒踱出来。
脚步有点黏糊,眼神也飘忽着,最后只撂下一句。
“我……我溜达溜达去!”
声儿不高,却字字清楚。
姜佑宁抬头应着,“知道啦姥爷,别忘了家里还等你呢!说啥得回来吃饺子啊!”
“诶!”林志文嘴唇明显哆嗦了几下。
他扭头推门出去,干瘦的背影很快融进了屯子的暮色里,一步一步,却是朝着石家屯那头沉沉地走去。
雪还下着,他的脚印不一会儿就让新雪盖严实了,就像从没人打这儿走过。
“唉!”
赵佳桂看着林志文的留在院子里的脚印,由不得哀叹一声。
“我估计着你姥爷又想起来,石老根那老小子了。”
“姥儿,我姥爷和石雷根他爹关系那么好吗?你给讲讲呗!”姜佑宁好奇一问。
赵佳桂想了想,“行吧!给你讲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