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身下马,阿恒立刻递上缰绳。我没看那些侍卫,径直走向大门,抬脚就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那扇据说用百年铁木做的大门,竟被我一脚踹开,门轴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街巷里格外刺耳。
“玉王爷!”
我站在门内,声音朗朗,却带着凛冽的寒意,“本侯登门拜访,你不出来迎一迎吗?”
府里立刻乱了起来,下人们惊慌失措地奔走,几个管事模样的人跑出来,看到我身后的千名亲卫,腿都软了:“冠、冠军侯……这、这是何意?”
我没理他们,径直往里走。
穿过前院,绕过假山,就见玉王爷正从正厅里出来,他穿着件月白锦袍,手里还摇着把折扇,脸上堆着假笑:“哎呀,这不是如今如日当天的冠军侯吗?
不是应该在镇妖关对付妖族吗?什么时候回的帝都?怎么有空来本王这儿?倒是提前说一声,我好备酒啊。”
他身后跟着几个谋士模样的人,眼神闪烁,显然是听到了动静。
我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身上,冷笑一声:“备酒就不必了。本侯今日来,是想问问皇叔,三日前,城郊那群流民与你可有干系,还有帝都城中那群黑袍人,是不是你派来的?”
玉王爷脸上的笑僵住了,扇子也不摇了,故作惊讶地睁大眼:“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流民?什么黑袍人?本王听不懂啊。”
“听不懂?”
我往前走了两步,逼近他,身上的气势散开,七境修士修为的威压顿时让他身后的人脸色发白,“那皇叔府里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黑袍人藏身的破庙里?
还有你那贴身侍卫,前几日在城南巷子口鬼鬼祟祟,又是在做什么?
还有那守帝都东城门的王统领与你关系可不浅啊?还有流民的来处与你同样有关系!”
玉王爷被我的气势压得后退一步,脸色终于变了,却还是强撑着:“侯爷莫要血口喷人!王统领不过是一同吃过几顿饭罢了,哪来的关系不浅?还有流民与我何干。”
他脸色一白,嘴唇哆嗦着还想再说,却被我抬手打断:“侍卫之事过后再与你清算。眼下,先说说流民之事。”
我转身走到廊下,阿恒立刻递上一卷簿册。展开时,纸页哗啦作响,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上月初三,利州流民三百余人涌入京城,沿街乞讨时个个面黄肌瘦,腿上带着鞭伤;
十五,绵州流民五百余人堵在户部衙门外,哭诉当地官吏强征粮草;
前几日,阜州又有两百余人逃来,说州府强占良田,稍有反抗便被打入大牢。”
我一页页翻过,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人心上,“这些流民,都来自你每年必去‘远游’的州府。巧的是,你每次去了之后,那些州府的赋税便会莫名多缴三成,而当地官员,不出三月必获升迁。”
玉王爷猛地抬头,额角青筋暴起:“你监视我?!”
“监视?”
我合上册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本侯只是派了人去查那些流民的来历。结果查到,利知府是你母妃的表侄,阜州通判曾是你府里的幕僚,绵州刺史更不用说——当年你母妃争后位时,他爹可是冲锋在前的急先锋。”
阿恒适时上前,将一叠书信呈到玉王爷面前。
信封上的火漆印还完好无损,却被人用巧劲拆开过。
“这些是从你府中书房暗格里搜出的。”
我瞥了眼那些信,“里面写着什么,不用本侯念出来吧?利州知府说‘今年收成不佳,恐难凑齐孝敬’,你回‘可暂借赈灾粮充数’;
阜州通判问‘流民若闹大了如何是好’,你批‘杀几个领头的,剩下的自会安分’……”
“够了!”玉王爷嘶吼着扑过来,却被亲卫死死按住,指甲在青砖上抠出深深的痕,“王轩!你敢私闯王府,搜我书房?!”
“有何不敢?”
我蹲下身,与他平视,眼底的寒意让他不由自主地瑟缩,“你以为把书信藏在《大夏律》夹页里就安全了?还是觉得那些替你办事的官员,会替你守口如瓶?”
我顿了顿,目光转向他身后那个一直瑟瑟发抖的谋士:“比如你身边这位刘先生,他老家就在阜州,上个月他娘被流民冲撞,断了腿,他却因为得了你的‘好处’,连家都不敢回。你说,他会不会替你作证?”
那谋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侯爷饶命!小的都是被王爷逼的!那些信……那些信确实是王爷写的!”
玉王爷目眦欲裂,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站起身,掸了掸袍角:“还有,你以为王统领只是陪你喝酒的武将?”
这话一出,一直默不作声的与东城门王统领有几分相似的人猛地抬头,握刀的手紧了紧。
他是玉王爷的贴身侍卫长,据说曾在边关立过功,后来不知为何,竟屈身做了王府护卫。
“王统领本名王奎,与你旁边这位侍卫长王授,都是你母妃的远房外甥,当年你母妃失势后,他们被发配到苦寒之地,是你暗中运作,把他们调回京城。”
我看着王授,语气平静,“你替他俩报了当年被构陷之仇,他俩便立誓对你忠心不二。
上个月青州流民闹事,就是王奎带人扮成衙役,杀了三个领头的老汉,对吗?”
王授脸色煞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竟是默认了。
玉王爷瘫在地上,眼神涣散,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玉王爷,”我站在他面前,声音里再无半分温度,“流民之事,你与地方官勾结,挪用赈灾粮,草菅人命;
王统领一族之事,你私蓄死士,干预刑狱;更别提你指使黑冥组织刺杀朝廷命官——哦,也就是本侯。”
我俯身,捡起那块玉佩,捏在指尖转了转:“现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最后颓然垂下头,长发遮住了脸。
“至于你刚才说的侍卫之事,”我直起身,对阿恒道,“把王府所有侍卫的腰牌收上来,与黑冥组织的花名册比对。凡是参与过刺杀、迫害流民的,一个也别放过。”
阿恒沉声应下,挥手示意亲卫行动。庭院里顿时响起桌椅翻倒的声音、下人的哭喊声,还有侍卫们被押走时的挣扎声。
玉王爷始终没再抬头,只是肩膀微微耸动,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的玉王爷,他发丝凌乱,锦袍沾满尘土,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
“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装了。”
我的声音冷冽如冰,“那些黑袍人是黑冥组织的人,你派他们刺杀我,又用王统领处理流民。
说吧,你与黑冥组织究竟是何关系?是主仆,是合作,还是……你根本就是他们的幕后主使之一?”
玉王爷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唯有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襟。
他忽然向我扑来,一身七境修为显露无疑,还没到我身前,便被我带来的亲卫阻止了。
我目光如炬,死死盯在玉王爷身上。
他被亲卫按在地上,脊梁骨像是被抽去一般,再没半分力气挣扎。
散乱的发丝遮不住他眼底的惊惧,却也藏不住那丝死到临头的颓败。
周遭的喧闹仿佛都远了,只剩他粗重的喘息,混着冷汗砸在青砖上的轻响。
无论我眼神如何逼视,他嘴唇紧抿,喉结滚动数次,终究没吐出一个字。
沉默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我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切,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本以为背后藏着什么惊天阴谋,到头来,不过是一个被陈年旧怨和权力欲冲昏头脑的蠢货,用一堆拙劣的手段,织了一张漏洞百出的网。
只是那些流民的哭声,那些被他害死的人命,终究是实实在在的。
我收了剑,看都没看他,对阿恒道:“把他看好了,等我回府禀明娘亲,再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阿恒应声“是”,挥手示意亲卫上前。
我转身往外走,阳光落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玉王爷虽蠢,但若不是背后有人默许,他未必有这个胆子。看来,这京城里的风,比我想的还要烈。
走出玉王府时,见清儿竟站在巷口,手臂上裹着白布,显然是放心不下,自己跑来了。
她见我出来,快步迎上来,眼里的担忧散去,换上几分安心。
“夫君。”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伸手替她理了理:“不是让你在府里歇着吗?”
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羽毛:“担心夫君。”
我笑了笑,伸手牵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微凉,却很稳。
“走吧,回去告诉娘亲,事了了,接下来该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