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港的雨,总是带着铁锈和海水腐烂的味道。
林溪蜷缩在废弃船厂的集装箱阴影里,湿透的头发贴着脸颊。
三个小时前,这位老刑警还指着平板屏幕上的加密文件,声音嘶哑却坚定:“鲸歌银币不是装饰品,林溪。守秘人用它过滤精神污染——一枚能抵御1级,两枚2级,三枚……”
他顿了顿,咳出一口带黑丝的血痰。
“三枚完整,能在4级污染里撑五分钟。”
林溪握紧了口袋里那枚从安遥诊所地缝里刨出的变形银币。它在掌心发烫,像是活物在呼吸。这是第二枚。第一枚是陈岩在诊所塞给她的,此刻正贴着胸口皮肤,冰凉如死者的眼睛。
“所以老K、还有那些失踪的守秘人……”林溪声音发颤。
“都在用命收集这东西,”陈岩调出另一份档案,那是他从SEId内网深处挖出来的残片,“自由城邦,第七区,‘银币诊所’。那是守秘人最后的中转站,也是所有资料的备份中心。如果那里沦陷……”
他没说完,因为集装箱的铁门就在这时被踹开了。
冲进来的人穿着SEId标准作战服,但动作僵硬得不自然。林溪的共感在剧痛中强行触发——她“看见”了那些人体内蠕动的蓝色丝线,像寄生虫一样缠绕着脊椎神经。
陈岩反应极快,一把将平板塞进林溪怀里,转身拔枪。子弹击中为首者的胸口,却只溅出黑色黏液。那人咧嘴笑了,露出牙龈上细密的鳞片。
“陈警官,”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蚀影长官向您问好。”
混战爆发了。
林溪不是战士,她只能凭着共感预判攻击轨迹,在集装箱之间狼狈躲闪。陈岩为她争取了三十七秒——足够她钻进生锈的通风管道。
时间仿佛凝固了。
陈岩抬头看向林溪藏身的方向,他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快跑。”然后,他将一枚注射器留在通风管道口。
那是半支污染抑制剂。
雨越下越大。
林溪在管道里爬着,最终她从一处断裂的管道口滑出,跌进一艘报废货轮的底舱。
她瘫坐在地,颤抖着取出陈岩留给她的注射器。透明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蓝——这是安遥用命保下来的抑制剂,能延缓污染发作。但她不敢用,因为她不确定自己体内到底有没有被感染。
也许只是心理作用。
也许那些低语已经钻进了大脑褶皱的深处。
林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翻出怀里的平板。屏幕裂了,但还能亮。她输入陈岩告诉她的最后密码,档案界面弹了出来。
【守秘人档案·鲸歌银币】
编号:SS-07
起源: 十九世纪末,自由城邦“深潜事故”幸存者团体“守望者之嗣”铸造。银币材质掺入未知陨石粉末,经守秘人血脉仪式激活后,可产生精神共振屏障。
功能分级:
单枚:过滤1级污染(环境残留级)
双枚:抵御2级污染(直接接触级)
三枚完整:短时隔绝4级污染(深层连接级),持续时间≤300秒,使用者将承受严重神经损伤
已知存放点:
自由城邦第七区“银币诊所”(中枢)
旧港灯塔地下三层密室(已毁)
远洋国际总部顶层保险柜(需陆氏血脉密钥)
(新增)SEId物资储备库b-7区(档案标注:蚀影管辖)
最后一行字让林溪浑身冰冷。
蚀影。
SEId高层叛徒的代号,这个代号像一根针,刺穿了所有看似混乱的事件——为什么安遥的诊所会被精准定位,为什么陈岩的线人身份会暴露,为什么改造人总能抢先一步。
因为管物资的人,就是内鬼。
他能调动抑制剂、装备、人员,能掩盖污染事件的证据,能悄无声息地转移那些危险的“样本”。他甚至可能已经控制了部分鲸歌银币的流通。
林溪想起陈岩的话:“管物资……”
原来如此。
她关闭档案,打开平板的最后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陈岩女儿——那个瘫痪在床的天才黑客——传来的实时监控截屏。画面显示,三小时前,SEId的三辆装甲运输车从旧港东区仓库驶出,目的地标注为“北极站物资补给”。
其中一辆车的货单上,有手写添加的一行小字:
“特殊容器x12,温度维持-40c,属性:生物活性样本。”
陆沉在昏迷中划出的手势在脑海中回响。
“北极站……阻止最终唤醒……”
林溪猛地站起身,眩晕让她差点摔倒。她扶住锈蚀的舱壁,右眼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坐标。北极站——远洋国际三年前以“气候研究”名义建立的极地前哨站,陆振海亲自批的项目。
那里有什么?
是另一个“灯塔基地”?还是……更糟的东西?
她摸出口袋里的两枚鲸歌银币。一枚完整,一枚变形。它们在她的掌心轻轻震颤,仿佛在彼此呼应,还差一枚。
第三枚在哪里?
陈岩的档案暗示了三个可能的地点:自由城邦太远,灯塔已毁,那么只剩下……
远洋国际总部顶层保险柜。
或者,SEId物资库b-7区——蚀影的老巢。
雨声敲打着货轮的铁皮外壳,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林溪将平板和抑制剂塞进背包,把变形银币穿进项链,和第一枚并排挂在颈间,微弱的共振让她的头痛减轻了些许。
林溪爬出货轮底舱时,天已经黑透了。旧港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她拉起兜帽,踏入雨中。
而在更深的阴影里,一枚完整的鲸歌银币,正卡在生锈的钢筋缝隙中,无人察觉。
它等待的,是第三枚银币的共鸣,也是更深黑暗的来临。
“坚持住,”她声音嘶哑,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就快到了。”
陆沉仰躺在堆积的垃圾袋上,呼吸微弱却稳定。他沾血的手指在布满雾气的车窗上缓缓移动,画出歪斜的坐标数字和三个字:北极站。
“那里……有最后的抑制装置。”他每说一个字都像耗尽了力气,“父亲……当年参与过‘方舟计划’……地脉炸弹……不止旧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