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的钟声急促地响起,回荡在清晨的村庄上空。社员们闻声而动,纷纷回家拿铁锹、镐头、耙子等工具。凌风扛上自己的铁锹,正准备先去后山那片菜地看看具体情况,民兵队长孙大壮急匆匆地走过来,一把将他拉到打谷场旁边堆放农具的草棚后面,警惕地四下瞅了瞅,才压低声音说:“风小子,有情况。按你吩咐,盯了赵小三几天,这小子还真有点不对劲。”
凌风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咋回事?慢慢说。”
“这小子,从年前到年后,往公社跑了不下三四趟,每次都说去走亲戚。”孙大壮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带着厌恶,“可咱们安排在公社的眼线回来说,看见他在集市上,跟一个摆摊卖山货蘑菇、干果的生面孔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临分开时,赵小三还偷偷塞给那人一个小布包。回来之后,赵小三就有点神不守舍的,干活也心不在焉。”
“卖山货的?看清长什么样了吗?”凌风追问,心提了起来。
“离得远,没看清正脸,就记得戴个挺破的草帽,遮了半边脸,穿着普通山里人的旧棉袄,没啥特别。”孙大壮摇摇头,语气凝重,“我琢磨着,风小子,这小子别是……又走上他叔赵老蔫的那条歪路了吧?跟他叔那档子破事还有牵扯?”
凌风沉吟片刻,眼神锐利:“先别打草惊蛇。继续派人暗中盯着他,注意他平时跟什么人接触,特别是从公社回来后的行踪,有没有再去后山或者跟什么特别的人碰头。一定要拿到确凿的证据再说。”
“明白!你放心,我安排了两个嘴巴最严、眼睛最毒的弟兄,轮流盯着他,保证他翻不出花样来。”孙大壮重重地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凌风看着孙大壮消失在忙碌的人群中,心里那根关于内部安全的弦再次绷紧了。赵老蔫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阴影尚未完全散去,如果他的亲侄子赵小三真的也卷了进去,哪怕只是被利用,也说明潜在的威胁依然存在,甚至可能有了新的动向。这给即将开始的繁忙春耕蒙上了一层不安的色彩。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当前压倒一切的任务是春耕生产,必须稳住大局。
他扛起铁锹,大步走向后山那片菜地。地里,几个勤快的社员已经干上了,正用耙子清理着越冬作物行间的枯草和碎石。年轻社员铁柱看见凌风过来,指着地里绿意盎然的菠菜,大声羡慕地说:“风哥!你这块地真是神了!宝地啊!你看这菠菜,绿得发黑,叶子厚得能当鞋垫子!咱们队别的地里的越冬菜,都快冻成干菜了!”
“主要是这块地位置好,窝风、向阳,地气比别处暖和点。”凌风笑了笑,挽起袖子,抄起铁锹和大家一起干起活来。他一边清理杂草,一边仔细观察着土壤的化冻深度和湿度,心里默默规划着开春后如何在这块“试验田”里,巧妙地引入那些经过空间优化的种子,进行对比种植。
接下来的几天,凌家坉彻底从年节的闲适氛围中脱离出来,投入到紧张而有序的备耕工作中。广袤的田野上,男人们吆喝着牲口,拉着沉重的石磙子,在刚刚化冻的土地上来回碾压,发出“咕噜咕噜”的沉闷声响,这是保墒的关键一步。妇女们则聚集在生产队的仓库院里或者各自的家门口,就着明亮的日光,仔细地筛选着种子,把干瘪的、有虫眼的、颜色不正的籽粒一一剔除,确保播下的每一颗种子都充满活力。半大的孩子们也没闲着,跟在大人们后面,捡拾地里的石块,清理田埂上的杂草。陂塘边上,那台老旧的柴油抽水机已经被社员们检修完毕,加满了油,只等天气再回暖一些,土地需水时,就能开动起来,将陂塘里蓄积的春水引向干渴的田地。
凌风作为生产队的主要技术骨干和实际上的生产调度者,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他不仅要统筹安排全队各个作业小组的活计,检查进度和质量,还要不时跑到公社农业站沟通种子、化肥的调配情况,同时还得挤出时间打理自家的自留地和密切关注空间里作物的生长情况。空间里,那几株作为珍贵种源的麦苗早已度过了漫长的成熟期,金黄色的麦穗饱满而沉重,压弯了麦秆。他选择了一个深夜,小心翼翼地进入空间,用自制的简陋工具,将麦穗一一剪下,然后坐在泉眼边,耐心地用手掌轻轻揉搓,金灿灿的、颗粒异常饱满的麦粒便纷纷脱落下来,在他手心里聚成了一小堆令人欣喜的收获。他将这些寄托着未来希望的种子用好几层干净的油纸包好,贴身收藏,准备在合适的时机用于试验。
这天下午,他正在一块大田里用铁锹挖开土壤,检查不同深度的化冻情况和墒情,公社的通信员小张骑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叮咣”作响地来到地头,交给他一封盖着公社公章的信。凌风拆开一看,是公社农业站刘技术员的亲笔信。信中说,省农业科学研究所的一位专家,近期要下来调研春耕备耕情况,特别是各地抗旱作物品种的筛选和推广工作,可能会选择几个有代表性的生产队进行实地考察,凌家坉因为去年抗旱保收和“以工代赈”工作比较突出,被列为备选考察点之一,让凌家坉提前做好准备。
凌风心里顿时一动,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机会!或许可以借这位省里专家下来调研的东风,将自己正在悄悄进行的种子优化试验,以一个更自然、更权威的方式逐步引出来,为将来的推广铺路。他立刻收起信,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去找王福满商量。
王福满正在仓库院里和几个老农商量底粪的分配方案,一听省里的专家可能要来,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搓着手说:“省里的大专家?我的老天爷,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咱们这小地方,万一哪里准备不周,丢了公社的脸可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