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着林风走出废弃矿坑,外面天色已近黄昏。林风的状态越来越差,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赫夜身上,意识也开始模糊,嘴里含糊地念叨着什么。
明窈眉头微蹙。这人中的毒比预想的更麻烦,清心丹只能勉强压制。将他丢在这里不管,无异于让他等死。
“先带回安全屋。”明窈做出决定。老瘸腿那里虽然简陋,但至少能暂时安置。
赫夜没说什么,默默加大了支撑的力道。
三人趁着夜色掩护,绕开人多眼杂的主干道,回到了那扇不起眼的红色木门前。敲开门的瞬间,老瘸腿看到他们架回一个半死不活的陌生人,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怎么回事?说了不准带外人!”老瘸腿压低声音,语气不悦。
“临时情况,加钱。”明窈言简意赅,又拿出几枚银币塞过去。
看在钱的份上,老瘸腿勉强让开身子,嘟囔着:“最多一晚!明天必须弄走!惹来麻烦大家都倒霉!”
他们将林风安置在通铺的角落。明窈检查了他的伤口,黑气已经蔓延到小臂,毒素非常顽固。她将剩下的清心丹都给他喂下,又用清水和之前购买的草药简单处理了伤口,但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他需要专门的解毒剂,或者更高级的治愈师。”明窈对赫夜说道。这两样,他们目前都负担不起。
夜色渐深。明窈和赫夜轮流休息,保持着警惕。云糕蜷缩在明窈身边,睡得并不安稳。
后半夜,林风发起了高烧,开始无意识地挣扎呓语。
“……不……不能回去……”
“……大哥……为什么……”
“……玉佩……信物……”
断断续续的词语,透露出不寻常的信息。明窈默默听着,心中对这个“林风”的身份有了更多猜测。恐怕是某个大家族内部争斗的受害者。
天快亮时,林风的体温终于降下去一些,陷入了昏睡。
明窈决定冒险去一趟黑市,看看能不能找到对症的解毒剂,或者打听到关于“林风”身份的消息。她将赫夜留下看守,独自一人再次踏入昏暗的地下通道。
“盲眼”书店依旧冷清。明窈将林风中毒的症状和那枚玉佩的粗略特征描述给闭目老者。
老者沉默地摩挲着念珠,半晌才开口:“你说的毒,像是‘幽影蝎’的变种,并非普通石甲蝎。解毒剂,我这里没有,或许‘药剂师协会’的黑市分会有人能配,但价格……你付不起。”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至于那玉佩……年轻人,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送你一句话:城西,林家。”
城西林家?明窈记下这个信息。看来这“林风”果然与王城的权贵有关。
一无所获地回到安全屋,却发现气氛不对。老瘸腿守在门口,神色紧张。
“你们救回来的到底是什么人?”老瘸腿压低声音,带着恐惧,“刚才有几波人在附近转悠,像是在找什么!气息都不对劲!”
明窈心中一沉。麻烦果然找上门了。
她快步走进屋内。赫夜守在林风旁边,狼耳竖起,眼神锐利地盯着门口。林风依旧昏迷。
必须尽快把他送走。留在这里,只会把他们都拖入危险。
“收拾东西,我们立刻离开这里。”明窈当机立断。这个安全屋已经暴露了。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动身时,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粗暴的敲门声!
“开门!搜查逃犯!”
老瘸腿吓得脸色惨白。
赫夜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将明窈和林风护在身后。
明窈眼神冰冷,握紧了袖中的金属刺。
粗暴的砸门声如同擂鼓,老瘸腿吓得浑身发抖,几乎要瘫软在地。
“怎…怎么办?”他声音发颤地看着明窈。
明窈眼神锐利地扫视狭小的屋子。
前门被堵,后窗狭窄且对着死胡同,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林风,硬闯几乎不可能。
“赫夜,守住门口。”她低喝一声,自己则迅速冲到林风身边,将他腰间的玉佩一把扯下,塞进自己怀里,又快速用角落里堆放的破烂杂物将他掩盖起来。
刚做完这一切,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本就不算牢固的木门被猛地踹开,木屑飞溅!
五六个穿着统一青色劲装、手持钢刀、神色凶狠的汉子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秃头大汉,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屋内,最后定格在挡在杂物堆前的明窈和龇牙低吼的赫夜身上。
“搜!”疤脸大汉一挥手,手下立刻分散开来,粗暴地翻箱倒柜。
老瘸腿被一个汉子粗暴地推到墙角,吓得不敢出声。
赫夜挡在明窈身前,肌肉紧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阻止任何人靠近那片杂物堆。
一个手下走到杂物堆前,伸手就要扒拉。
“滚开!”赫夜猛地一爪挥出,逼得那人后退一步。
疤脸大汉眼神一厉,盯住赫夜和明窈:“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屋里藏了谁?”
“我们是佣兵,在此暂住。屋里只有我们。”明窈声音平静,暗中对赫夜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
“佣兵?”疤脸大汉冷笑一声,显然不信,“我看是窝藏逃犯的同党!给我拿下!”
几名手下立刻持刀逼上。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
“住手!”
一个清冷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面容冷峻、腰间佩剑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稳的随从。这男子容貌与昏迷的林风有五六分相似,但气质更加冷硬,眼神锐利如刀。
疤脸大汉看到来人,脸色微变,收敛了几分嚣张气焰,拱手道:“二少爷,您怎么来了?我们正在搜查……”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退下。”被称为二少爷的年轻男子语气不容置疑。
疤脸大汉似乎有些不愿,但在对方冰冷的目光逼视下,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带着手下悻悻退出了屋子,却并未远离,守在了门外。
屋内顿时只剩下明窈、赫夜、老瘸腿以及这位突然出现的“二少爷”。
二少爷的目光落在明窈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是你们救了我三弟?”
三弟?看来这二位就是林风口中念叨的“大哥”和“二哥”了?只是看这架势,关系恐怕并非兄友弟恭。
“恰逢其会。”明窈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将怀中的玉佩拿出,递了过去,“这是他的东西。”
二少爷接过玉佩,指尖摩挲了一下,确认无误,眼神稍微缓和了一丝,但依旧冰冷:“他人在哪里?情况如何?”
明窈侧身,示意被杂物掩盖的林风。
二少爷上前,扒开杂物,看到昏迷不醒、脸色青黑的林风,眉头紧锁。他伸手搭上林风的脉搏,片刻后,脸色更加阴沉:“幽影蝎毒……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他站起身,对身后的随从吩咐:“立刻送三少爷回府,请陈大师医治。”
两名随从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林风抬起,迅速离开了屋子。
二少爷这才重新看向明窈和赫夜,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桌上:“这是谢礼。今日之事,忘掉。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门外,疤脸大汉等人也随着他一起撤走,脚步声迅速远去。
狭小的屋子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老瘸腿。
明窈看着桌上那袋钱币,眼神冰冷。
这“谢礼”,可真是烫手。
赫夜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主人,那些人,不像是来接人的。”
明窈点头。那位二少爷看似救了场,但外面的疤脸大汉显然是他的人。这更像是一场林家内部的权力倾轧,而他们,不幸被卷了进来。
“这里不能待了。”明窈收起钱袋,对瘫坐在地的老瘸腿说道,“这些钱,够你换个地方了。”
她拉起云糕,对赫夜示意。
三人迅速离开了这处短暂栖身的安全屋,再次融入王城庞大而混乱的街巷之中。
凭借从林家得来的这笔意外之财,他们在靠近佣兵工会、相对鱼龙混杂但信息流通也更快的“铸铁巷”,租下了一个带小院的独立旧屋。院子不大,围墙却足够高,屋舍虽然老旧,但结构结实,有前后两间房,比通铺强上太多。
安顿下来后,明窈让赫夜外出采购必要的生活物资和食物,自己则带着云糕留在新居里打扫整理。她刻意没有立刻出门,而是透过窗户缝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巷子里的动静。
果然,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她发现了至少两拨不同的人在附近徘徊。一拨人行事较为粗糙,眼神时不时瞟向他们的院子,像是地头蛇之流,可能与被他们教训过的“暴牙”小队有关。另一拨则隐蔽得多,气息沉稳,伪装成小贩或路人,但停留的时间和观察的角度都透着专业,更像是某些势力派出的暗哨。
王城,果然没有秘密可言。他们这三个生面孔,尤其是赫夜这样特征明显的狼族,一旦稍有动作,便会落入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
“主人,外面有老鼠。”赫夜也敏锐地察觉到了监视,狼眼里闪着凶光,“要不要我去清理掉?”
“不用。”明窈摇头,“让他们看着。我们越是表现得正常,他们越摸不清底细。”
她需要利用这种“被关注”来营造一种假象——他们只是有点本事、想来王城讨生活的普通佣兵,与任何势力都没有深层瓜葛。过早暴露实力或清除眼线,反而会引来更深的探究和麻烦。
接下来的日子,明窈三人深居简出。明窈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屋里,继续精神力的修行和手稿碎片的研究。赫夜则负责外出采购,每次都会刻意绕些路,在不同摊位购买少量物品,行为模式与普通佣兵无异。云糕被严令待在院子里,小家伙也很听话,自己拿着小木棍在泥地上比划着明窈教他的字。
明窈偶尔会去佣兵工会接取一些简单的、不引人注目的任务,多是收集些常见的草药或低阶材料,报酬不高,但足以维持日常开销,也符合他们“新手佣兵”的身份。她刻意避开了与任何大型佣兵团或明显有背景的雇主接触。
这种低调的生活持续了十来天。外面的监视似乎并没有减少,但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仿佛只是在确认他们是否安分。
这天傍晚,赫夜从外面回来,脸色有些凝重。
“主人,我在集市听到消息,‘暴牙’小队那些人,前几天在城外出任务时,全死了。”
明窈擦拭金属刺的动作微微一顿:“怎么死的?”
“说是遇到了狂暴的兽群,被撕碎了。”赫夜顿了顿,补充道,“但有人说,现场痕迹不太对劲,不像是野兽干的。”
明窈眼神微冷。是杀人灭口?还是巧合?
无论是哪种,都说明王城的暗处,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危险。他们教训“暴牙”小队的事,恐怕也被某些人注意到了。
“还有,”赫夜压低声音,“我好像……看到之前在矿坑外面,守着林家的那个疤脸秃子了。他换了身衣服,在街角跟一个人低声说话,看到我,立刻就躲开了。”
林家的人,还在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