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的暖灯把黑瞎子的手照得格外清晰,指节分明,掌心带着层薄茧,是常年握枪、摸刀磨出来的,透着股内敛的力量感。
温云曦刚握住他的手腕,就忍不住“啧”了一声。
跟他的手一比,自己的手简直像没长开的小朋友,细瘦得可怜。
“怎么了?”黑瞎子挑眉,故意把手指蜷了蜷,骨节“咔哒”响了声,“吓到小老板了?”语气有些贱嗖嗖的。
温云曦翻了个白眼,刚想怼回去,就听见他慢悠悠地说:“小老板这是看上瞎子的手了?来来来,别客气,借你摸摸。”
他说着还真把掌心朝上,往她面前凑了凑。
“少贫嘴。”温云曦拍开他的手,耳根却有点热,低头拿出磨砂条,“别动,给你做最酷的款,保证没人比得过。”
黑瞎子乖乖坐好,用另一只手托着下巴,目光却没离开她的脸。
温云曦的头发是他上午帮着挽的,一根玉簪子松松垮垮地别着,折腾了大半天,碎发早就散落下来,贴在鬓角和颈后,像墨色的流苏,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她低头专注地打磨着他的指甲,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尖因为认真微微蹙着,小嘴还时不时抿一下。
最招人的是那双眼睛,圆鼓鼓的,像夜里的猫瞳,里面盛着暖灯的光,亮得惊人。
黑瞎子看着看着就出了神,他见过太多人的眼睛,算计的、贪婪的、恐惧的,却只有她的眼睛,干净得像雪山融水,一眼就能望到底,偏又带着股子鲜活的劲儿,像揣了颗小太阳。
这双眼睛,是她最特别的标识,比任何相貌都让他记挂。
“换只手。”温云曦的声音把他拽回神,她已经把左手的指甲修得圆润光滑,正举着紫外线灯照。
黑瞎子“哦”了一声,乖乖把右手递过去,目光却还黏在她脸上。
他的眼睛早就好了,白天也能看清东西,阳光照过来也不觉得刺眼,可他还是习惯戴着墨镜,不是怕光,是习惯性的把眼中的情绪藏起来。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愿意摘下来。
温云曦去他房间串门时,总爱趁他不注意摘掉墨镜,手指还会戳戳他的眼皮:“你的眼睛很好看啊,很特别,藏着干嘛?”
那时他总笑着把她的手拍开,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
这会儿没戴墨镜,他能清清楚楚看见她眼里的自己,有点傻气,嘴角还带着笑。
温云曦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撞进他的视线里,愣了一下:“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黑瞎子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就是觉得小老板认真的样子,比葫芦娃还好看。”
温云曦被他逗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拿出黑色的甲油胶,在他指甲上画了个小小的骷髅头,旁边还绕了圈银色的链条:“这样够不够酷?”
“酷!”黑瞎子举起手,对着灯光转了转,“瞎子我这手,出去能迷倒一片。”
温云曦白了他一眼,拿起亮片往骷髅头的眼眶里一粘:“再加点闪的,更酷。”
黑瞎子看着她低头忙活,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有点凉,却像羽毛似的挠在心上。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挺好的,不用倒斗,不用提防,就坐在暖灯底下,看她在自己手上画些奇奇怪怪的图案,听她偶尔的抱怨和笑闹,比任何惊天动地的事都踏实。
“好了!”温云曦举着他的手左看右看,满意地点点头,“黑色打底配银链,还有亮片骷髅,绝对是全场最酷!”
黑瞎子也不看指甲,就看着她笑:“那是,也不看是谁做的。”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小老板的手艺,天下第一。”
温云曦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把工具往盒子里一塞:“下一个,花儿爷!”
黑瞎子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向解雨臣,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骷髅头,指尖轻轻摩挲着那点冰凉的亮片,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暖灯还在亮着,幕布上的动画片换了一集,胖子和无邪正为谁的指甲更好看吵得不可开交。
黑瞎子靠在椅背上,听着这乱糟糟的热闹,觉得这双带骷髅头的指甲,大概是他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温云曦刚走到解雨臣面前,他就笑着把左手递了过来,手腕轻轻搭在石桌上,姿态从容得像在递一杯刚泡好的茶。
他的手确实好看,白皙得像上好的羊脂玉,指尖圆润,指节分明却不突兀,带着种恰到好处的骨感。
温云曦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指,软乎乎的,带着点温凉的体温。
这大概是练缩骨功的缘故,连骨头都透着股灵活的柔软。
她总爱抱着解雨臣的腰看电视,他的腰也是软的,枕在肚子上更是舒服,像个温热的抱枕,还带着股淡淡的、说不清的香气,每次都能让她安心得打盹。
“小花的手,简直是女娲娘娘炫技做出来的。”
温云曦拿出粉色的甲油胶,笔尖在指甲上轻轻勾勒,“比我的手好看多了。”
解雨臣低笑,声音像浸了蜜:“曦曦的手也好看,细皮嫩肉的。”
他看着温云曦歪着头,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手背,认真地画着花瓣,每画完一片就抬头冲他呲牙笑,眼睛亮得像藏了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任由她在自己手上折腾,粉色的底胶涂得均匀,细闪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然后是几朵小巧的海棠花,花瓣层层叠叠,花蕊点着金粉,大气又雅致,确实像他的性子。
“怎么样?好看吧?”温云曦举着他的手左右端详,得意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不愧是我(?ˉ??ˉ??)。
“好看。”解雨臣点头,目光落在她亮晶晶的眼睛上,忽然开口,“等你给陈皮做完,我也给你画一个?”
温云曦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亮的小灯笼,用力点头:“好啊好啊!我要画小兔子!”
她就知道小花最懂她,自己喜欢的事,巴不得所有人都一起参与,被人惦记着这点小心思的感觉,甜得像刚吃的蜂蜜。
解雨臣笑着应下,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背,两人的温度交融在一起,暖融融的。
他很喜欢这种时刻,温云曦专注地在他身上捣鼓这些小玩意,时间好像都慢了下来。
他忽然想起师傅临终前的话,老人家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却清明:“如果你父亲没死,只是……选了别人,你会原谅他吗?”
那时他沉默了很久。
其实对解连环,他并没有太多感触。
解九爷在时护着他,师傅二月红更是把他宠成了宝贝,那些明枪暗箭,他几乎没真正沾过身。
所谓的“父亲”,更像个遥远的符号。
但此刻看着温云曦认真的侧脸,解雨臣嘴角悄悄勾起一抹浅淡的、带着点狡黠的笑。或许,解连环也不是全无用处。
偶尔在这丫头面前提一句,卖卖惨,说不定能换来更多像这样的、被她惦记着的时刻。
“好啦!”温云曦放下笔,举起他的手展示,“海棠配小花,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