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一行人马不停蹄,昼伏夜出,避开金兵游骑与官府溃军的耳目,直插河北腹地。戴宗的情报网络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沿途皆有接应。数日后,他们抵达了孙立最后被发现的区域——一片位于黑云寨与饮马川之间,名为“野猪林”的丘陵地带。
此地山势虽不险峻,但林木茂密,沟壑纵横,极易藏兵。据向导所言,孙立及其麾下残部便如同林中之狐,神出鬼没,专挑落单的金兵小队或投靠金人的地方武装下手,一击即走,绝不恋战。
“都督,这林子不小,如何寻那孙立?”石秀望着眼前茫茫林海,皱眉问道。
武松目光沉静,略一思索,便道:“孙立是沙场宿将,非寻常草寇。他既在此地活动,必有固定歇脚、补充给养之处。寻高处,看何处有不易察觉的炊烟;问樵夫猎户,近来何处有陌生却纪律严明的人马出没。”
杨雄领命,带了几名机灵的哨探散开侦查。武松则与石秀等人寻了一处隐蔽的山坳暂歇,喂马歇鞍。
傍晚时分,杨雄带回消息:据一老猎户透露,东北方向一处废弃的山神庙,近月来偶有陌生身影活动,那些人沉默寡言,举止间带着行伍气息,且从不扰民,只以银钱或猎物向附近村寨换取盐巴、布匹等物。
“十有八九便是孙立部众。”武松精神一振,“走,去山神庙。”
众人趁着夜色掩护,悄然摸向那处废弃山神庙。远远望去,庙宇残破,隐在林木之中,并无灯火,也无人声,仿佛早已被遗弃。
石秀低声道:“莫非扑空了?”
武松摆手,示意众人噤声,他凝神细听,风中似乎传来极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与压抑的呼吸。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庙宇周围的草丛与断墙,心中了然。
“武松,梁山步军都督,特来拜会孙立孙统制!还请现身一见!”武松运足中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破庙之中,在寂静的山林间回荡。
片刻死寂之后,破庙那扇歪斜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影缓缓走出。借着朦胧月色,可见此人身材魁梧,虽穿着普通百姓的粗布衣服,但腰背挺直,步履沉稳,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风霜,却难掩行伍中人的锐气。他手中并无兵刃,只是随意站着,便自然有一股不凡的气度。
“可是‘打虎英雄’武松?”那人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审视。
“正是武某。”武松抱拳,“阁下想必便是孙统制。”
孙立点了点头,目光如电,在武松及其身后石秀、杨雄等人身上扫过,尤其在武松那口并未出鞘却煞气隐现的朴刀上停留一瞬。“武都督不在梁山享福,不远千里来这荒山野岭寻孙某,所为何事?”
“特为抗金大业,邀孙统制共举义旗!”武松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朝廷昏聩,勾结金虏,密旨‘联金剿寇’,视我等于猪狗,视北地百姓如草芥!武松不才,愿据梁山之险,联河北豪杰,共抗外侮,守护桑梓!久闻孙统制忠勇,不甘降虏,杀出重围,武松钦佩!故特来相请,望统制能助我一臂之力,以将军之才,整顿兵马,共图大事!”
他言辞恳切,气势坦荡,同时向杨雄使了个眼色。杨雄会意,上前一步,将那份抄录的朝廷密旨双手奉上。
孙立接过密旨,就着月光细看,脸色逐渐变得铁青,握着绢帛的手因用力而微微发抖。他猛地将密旨攥紧,仰天深吸一口气,再看向武松时,眼中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武都督可知,”孙立声音低沉,“孙某如今,兵不过百,将只余三五心腹,粮草匮乏,器械残旧,已是丧家之犬,穷途末路。梁山兵强马壮,何须我这败军之将?”
武松正色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武松看重的,是孙统制忠义之心,御兵之能,抗金之志!些许兵马粮草,梁山尚能支撑。只要将军肯来,黑云寨据点,便是将军重整旗鼓之地!我梁山愿与将军,兄弟相称,祸福与共!”
孙立沉默良久,目光再次扫过武松与他身后那些虽经跋涉却依旧眼神锐利、纪律严明的骑兵,忽然道:“武都督豪气干云,孙某佩服。不过,空口无凭。孙某尚有一事相询,亦有一事相求。”
“统制请讲。”
“孙某听闻,梁山之上,曾有一女子名潘金莲,与都督关系匪浅。更有传闻,此女曾与西门庆、王婆等人有旧,来历颇有争议。都督以诚待我,孙某亦以诚相问,此女于梁山,于都督,是福是祸?”孙立目光灼灼,这个问题可谓极其尖锐,直指潘金莲那敏感的身份与过往。
石秀、杨雄闻言,皆是面色微变,看向武松。
武松却面色不变,眼神反而更加坚定清明,他迎着孙立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金莲于我,是妻,是知己,是乱世中可托付性命之人。她之过往,确有坎坷,然其心性坚韧,明辨是非,屡次助我梁山破敌,更在奸人构陷之下坚守清白。武松信她,敬她,此生绝不相负!若有人因流言蜚语而非议于她,便是非议我武松!”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毫无犹豫,不仅回答了孙立的问题,更是在部下面前再次明确了对潘金莲的态度与维护。
孙定定地看着武松,见他眼神坦荡,情真意切,绝非作伪,眼中最后一丝疑虑终于散去,缓缓点头:“都督真性情,孙某信了。”
他顿了顿,又道:“第二件事,非为相求,实为相试。由此往东三十里,有一镇名为‘张官营’,如今被一伙投靠金人的地方豪强‘坐地虎’张保占据,此人为虎作伥,欺压乡里,更屡次带金兵搜捕抗金义士。孙某欲除此獠久矣,然力有未逮。若武都督能与我联手,今夜便端了这张官营,杀了张保,取其囤积之粮草以充军用。如此,既为民除害,亦算孙某纳上的投名状,更可验看梁山好汉的手段。不知都督,可敢与我走这一遭?”
这便是考验了。既要看梁山是否真有与地方势力动手的胆魄和实力,也要看武松是否愿意为他孙立而战。
武松闻言,非但不惧,眼中反而燃起战意,大笑一声:“有何不敢!那张保狗贼,死期到了!石秀、杨雄!”
“在!”
“集结人马,随我与孙统制,踏平张官营!”
“得令!”
夜色之中,两支人马合兵一处,人数虽然不是很多,却杀气腾腾,如同暗夜中亮出的利刃,直扑那张官营而去。孙立看着身旁一马当先、气势如虹的武松,心中最后一点犹豫也烟消云散。
此人,或可托付。
而远在梁山的潘金莲,此刻正于灯下翻阅医书,忽觉心绪不宁,抬头望向北方沉沉的夜空,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忧色。
武松顺利找到孙立,并以坦诚和担当通过了孙立关于潘金莲的尖锐质询。孙立提出联手攻打投金豪强张官营作为考验与投名状。武松慨然应允,连夜发兵。此战不仅关乎能否收服孙立这员大将,更将打响梁山势力正式介入河北地面抗金的第一枪。潘金莲心有所感,牵挂北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