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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光里的人影走得极慢,黑袍拖在地上,扫过满地脓水与碎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等他走到火光能照到的地方,众人才看清——那人黑袍下的皮肤干瘪如枯木,贴在骨头上,像件撑大的旧衣裳;手里攥着根骨杖,杖头是颗颅骨,眼窝里跳动的红光,正是刚才看见的光源。

“擅闯炼魂窟者,死。”他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互相磨,每说一个字,骨杖头的颅骨就“咔哒”动一下,红光里浮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正是那些被撕毁的人皮上的怨魂。

毛小方将小海往达初身边推了推,桃木剑横在身前:“三百年前炼尸灭门的‘骨师’,传闻你早被天雷劈死在乱葬岗,原来躲在这儿养这些歪门邪道。”

骨师桀桀笑起来,笑声让洞顶的碎石簌簌往下掉:“天雷?那是老夫故意让世人看见的假象。待我炼满三千怨魂,就能借尸还阳,到时候……”他的目光扫过阿秀,红光骤然变亮,“这女娃的血,倒是能解我三百年的天雷余毒。”

阿秀的疤痕突然像被针扎,她低头一看,疤痕上的纹路竟顺着血管往上爬,皮肤下隐隐透出红丝。达初的狐火立刻裹住她的手腕,怒喝:“别打她主意!”

“哦?半妖?”骨师歪了歪头,骨杖往地上一顿,“正好,半妖的魂比凡人更纯,够我再炼三天。”话音刚落,洞壁突然裂开无数细缝,从缝里钻出些白色的虫子,身子像蛆,脑袋却是缩小版的血蚀怪,密密麻麻爬向达初——正是之前被撕碎的怪尸化成的脓水所变。

达初将阿秀护在身后,狐火在周身燃成圈蓝焰,虫子一靠近就“滋啦”化成白烟,可裂缝越来越多,虫子像潮水般涌来,蓝焰渐渐被压得缩小。“毛道长!照顾好阿秀!”他咬着牙往前冲,指尖的火凝成利爪,撕开虫群,直扑骨师。

骨师不闪不避,骨杖往达初面前一横,杖头颅骨突然张开嘴,喷出股黑雾。达初的狐火遇黑雾竟瞬间熄灭,他闷哼一声被震飞,撞在洞壁上,嘴角溢出血来。“三百年的怨魂雾,专克妖气,滋味如何?”骨师笑得更阴毒。

毛小方趁机甩出三张符,符纸在空中连成阵,金光罩住骨师:“缚魂阵!”可符纸刚碰到黑袍,就被上面的黑纹蚀成灰。“没用的,”骨师抬手抓住骨杖,颅骨眼窝的红光直射向毛小方,“你的符,镇不住三百年的煞。”

红光扫过之处,毛小方的道袍瞬间焦黑,他踉跄后退,桃木剑“当啷”落地,手臂上爬满了与小海同款的绿锈,只是颜色更深。“道长!”阿秀想去扶,却被达初拽住——他正用妖力逼退爬向小海的虫子,脸上已布满冷汗。

骨师一步步逼近,黑袍下伸出只枯手,指甲泛着青黑,直取阿秀的咽喉:“乖乖跟老夫走,还能留你个全尸。”阿秀猛地将最后一片铃铛碎片拍向他的手背,碎片炸开的清响让骨师的动作顿了瞬,他低头看手背,那里竟被碎片划出道血痕,黑血滋滋冒泡。

“镜煞的碎片?”骨师眼中红光暴涨,“原来那蠢货是你灭的!正好,连它的魂一起炼了!”骨杖再次顿地,这次从洞顶落下的不是碎石,是那些没被撕碎的人皮,每张皮都张开嘴,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波撞得阿秀耳膜生疼,疤痕上的红丝已爬到了手肘。

“阿秀!用你的血!”达初突然喊道,他正被虫群逼得步步后退,妖力快耗尽了,“你的血能破‘缠魂结’,肯定也能克他的煞!”

阿秀猛地想起疤痕发烫时的灼痛感,那不是疼,是排斥!她咬破指尖,将血往疤痕上抹——血刚碰到皮肤,就“腾”地燃起金红的火焰,顺着红丝往手臂上烧,所过之处,红丝立刻消退,疤痕竟变得像块暖玉,散着柔和的光。

“不可能!”骨师失声尖叫,骨杖头的颅骨疯狂颤动,“纯阳血?你是……”

阿秀没听清他后面的话,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她抓起地上的桃木剑,剑柄被她的血一烫,竟亮起红光。“该结束了!”她纵身跃起,剑刃带着金红火焰劈向骨师的黑袍,火焰碰到黑纹,那些“缠魂结”竟像活物般惨叫着消融。

骨师的黑袍迅速燃烧,露出里面的骨架,他举着骨杖想挡,却被桃木剑刺穿了颅骨眼窝。红光在杖头炸开,无数怨魂从里面飞出来,在空中盘旋片刻,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它们终于解脱了。

骨师的骨架“哗啦”散落在地,绿锈失去了源头,小海手臂上的黑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达初的狐火重新燃起,毛小方也扶着洞壁站了起来。

阿秀看着自己的手腕,疤痕已淡成浅粉色,像朵快要谢的桃花。达初走过来,用妖力轻轻拂过她的伤口:“不疼了?”

她摇摇头,捡起地上的骨杖碎片——那碎片在她掌心渐渐化成灰,随风飘散。洞外传来了鸡叫,第一缕天光从洞口照进来,驱散了最后的黑暗。

“走吧,”毛小方背起醒过来的小海,声音带着疲惫却轻快,“该回家了。”

达初牵住阿秀的手,她的指尖还留着火焰的温度。四人迎着晨光往洞外走,身后的炼魂窟在天光中渐渐隐去,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是阿秀知道,手腕上的疤痕不会消失了,它会像个印记,提醒她那场在黑暗中燃过的火,和身边这些愿意为彼此挡刀的人。

天光刚漫过洞口,身后突然传来“咕噜”一声闷响,像有东西从水里浮了上来。达初的狐耳猛地竖起来,拽着阿秀往后退——只见炼魂窟深处的积水里,浮出十几个黑陶瓮,瓮口用朱砂画着残缺的“镇”字,边缘渗出暗红的液体,顺着瓮身的裂纹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别碰!”毛小方突然想起什么,脸色骤变,“是‘骨瓮’!古籍上说,骨师炼魂时会把怨气最重的魂魄封在陶瓮里,用活人血养着,一旦见光就会破瓮而出!”

话音未落,最前面那只瓮“咔嚓”裂开道缝,缝里渗出的血珠落地即燃,化作无数只血蚁,直扑离得最近的小海。小海刚醒,手软脚软躲不开,眼看血蚁就要爬满他的脸,阿秀突然想起手腕的疤痕,猛地按住小海的肩膀——她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疤痕上的金红火焰顺着指尖窜出,血蚁一沾到火焰就“噼啪”化成黑烟,可更多的血蚁从瓮缝里涌出来,像条蠕动的血河。

达初的狐火这次燃得极烈,蓝焰裹着金红,在众人周围烧出个圈,可血蚁像不怕死似的往里冲,火圈边缘不断发出焦糊味。“这玩意儿怕土!”毛小方急喊,从背包里掏出几张黄符,咬破指尖画了个“镇土符”,往地上一拍——符纸没入泥土的瞬间,地面突然隆起道土墙,将血蚁挡在墙外,可土墙很快被血蚁啃出无数小孔,眼看就要塌了。

就在这时,骨瓮群突然剧烈晃动,瓮口的朱砂印像活了似的扭曲,从里面传出细碎的哭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声音缠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阿秀的疤痕突然针扎似的疼,她低头一看,疤痕上的纹路竟和瓮口的朱砂印重合了,那些哭嚎声仿佛钻进了她的脑子里,眼前开始晃悠——她看见个穿红衣的女人被塞进骨瓮,看见骨师往瓮里倒黑血,看见瓮壁上渐渐爬满指甲抓挠的血痕……

“阿秀!别被缠上!”达初的声音像块石头砸醒了她,阿秀猛地甩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往前挪了几步,离骨瓮只剩三尺远,血蚁正顺着她的影子往上爬。她赶紧后退,却踢到个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只断手,指甲涂着红蔻丹,手指还在微微抽搐,手背上赫然有个和阿秀疤痕一样的印记。

“是……是那些被骨师害死的人!”小海吓得声音发颤,“他们的魂魄被困在瓮里,连手脚都被拆下来当‘养分’……”

毛小方突然往骨瓮群扔了把糯米,糯米落在瓮上,立刻冒起白烟,瓮里的哭嚎声变得凄厉。“这些骨瓮是用活人骨碾碎了和陶土混在一起烧的!糯米克阴,能暂时镇住它们!”他一边喊一边往外掏糯米,可背包里的糯米很快见了底,而骨瓮的裂缝越来越大,有瓮已经彻底裂开,从里面滚出颗颗头颅,眼窝黑洞洞地对着众人。

达初突然拽住阿秀的手,往她掌心塞了样东西——是之前从血蚀怪身上剥下的鳞片,冰凉刺骨。“往骨瓮裂缝里塞!这玩意儿比糯米管用!”阿秀立刻会意,抓起鳞片就往最近的裂瓮冲,达初的狐火在她身后炸开,替她挡住扑来的血蚁。

鳞片刚塞进裂缝,那只骨瓮突然“砰”地炸开,碎片里飞出道白影,是个穿嫁衣的女鬼,长发遮脸,指甲又尖又长,直扑阿秀的面门。阿秀下意识抬手,掌心的疤痕突然发烫,金光一闪,女鬼像被烙铁烫到似的尖叫着后退,身上冒出白烟。“她是被骨师用婚服活祭的新娘!”阿秀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不知是疤痕告诉她的,还是女鬼自己传来的讯息。

“所有魂魄都被骨师的血咒锁着,只有破了瓮底的血阵才能放它们走!”阿秀大喊,声音竟带着女鬼的凄厉。达初立刻会意,狐爪撕开血蚁群,冲到骨瓮最中间,那里的地面果然刻着个血色阵图,无数血线连着每个骨瓮。他抬起爪子,狠狠拍向阵眼——

“轰隆!”

阵图炸开的瞬间,所有骨瓮同时碎裂,无数魂魄从碎片中升起,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飘在半空,对着阿秀等人深深鞠躬,然后化作光点消散。血蚁失去源头,很快化作一摊血水,渗入泥土。

可就在众人松口气时,最深处那只最大的骨瓮却没碎,反而瓮身渐渐变得透明,能看见里面蜷缩着个小小的身影,像个七八岁的孩子,手脚被铁链锁着,胸口插着根骨针。瓮口的朱砂印突然变成血色,在地上连成个新的阵图,这次的阵眼,正对着阿秀的疤痕。

“是骨师的本命骨瓮……”毛小方的声音都在抖,“他把自己的亲孙子封在里面养煞,难怪这么多年都死不了……”

那孩子突然抬起头,脸是青灰色的,眼睛却是纯黑的,没有眼白。他对着阿秀缓缓张开嘴,嘴里没有舌头,只有密密麻麻的牙齿。阿秀的疤痕像被火烧似的疼,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麻烦——骨师的煞根,根本不是那些怨魂,而是这个被炼成“活煞”的孩子。

达初将阿秀护在身后,狐火燃成巨大的火狐虚影,毛小方掏出最后几张符纸,小海咬着牙捡起地上的桃木剑,阿秀看着那孩子胸口的骨针,突然想起自己疤痕的源头——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被绑在祭坛上,胸口插着同样的骨针,若不是母亲冲进来救了她,她早就成了别人养煞的容器。

“你想出来,对吗?”阿秀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很轻,“我知道被人当工具的滋味,很难受吧?”

孩子的黑眼眨了眨,铁链突然剧烈晃动,骨瓮上的裂纹迅速蔓延。达初想拉她回来,却被阿秀按住手:“他不是要害我,他是在求救。”

阿秀走到骨瓮前,伸出手,轻轻按在瓮壁上。疤痕的金光透过掌心传到瓮里,孩子胸口的骨针开始颤抖,慢慢往外冒。“骨师用你的魂养煞,用你的血画阵,可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对不对?”阿秀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张了张嘴,瓮壁上突然渗出鲜血,慢慢汇成两个字:“阿丑”。

“阿丑,别怕。”阿秀的眼泪落在瓮上,和金光混在一起,“我们带你出去,再也没人能把你当工具了。”

金光突然暴涨,骨瓮“哗啦”碎成粉末,阿丑的身影飘了出来,铁链断成几截。他看着阿秀,黑眼里第一次有了别的东西,像极了迷茫的孩童。就在这时,洞外传来骨师的声音,嘶哑又愤怒:“我的煞根!你敢动我的煞根!”

众人回头,只见骨师的骨架不知何时拼了起来,黑袍下伸出无数只手,抓着各种残肢断臂,正往洞里爬。阿丑突然挡在阿秀身前,小小的身影爆发出强烈的白光,将骨师的黑袍烧出个大洞。

“走!”达初拽着阿秀往外跑,毛小方和小海跟在后面,阿丑飘在最后,不断放出白光阻挡骨师。跑出洞口的瞬间,阿秀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阿丑的身影渐渐变淡,他对着她挥了挥小手,然后转身扑向骨师的骨架,白光与黑袍的黑雾一起炸开,整个炼魂窟开始坍塌。

阳光洒在身上时,阿秀才发现自己在发抖,达初紧紧攥着她的手,掌心全是汗。小海扶着毛小方,道长的道袍破了好几个洞,却在笑:“总算……解决了。”

阿秀低头看自己的手腕,疤痕淡了很多,只剩下道浅浅的粉痕。她知道,这道疤痕大概永远不会消失了,就像那些在黑暗里见过的恐怖,和在恐怖里见过的光。

“阿秀,”达初的声音很轻,“以后不管再遇到什么,我都在。”

阿秀抬头,看见达初的狐耳还没收回去,在阳光下泛着浅金色的光。她突然笑了,点了点头。远处的村庄升起炊烟,鸡犬相闻,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场噩梦。但阿秀知道,不是的。那些藏在黑暗里的东西从未消失,可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敢和黑暗硬碰硬的勇气,再深的夜,也能走到天亮。

炼魂窟坍塌的烟尘还未散尽,山脚下的陈家村就出了怪事。先是王屠户家的肉案上,半夜总多出些带血的骨头,第二天一早准会少半扇猪肉;接着是李寡妇的绣绷,丝线总在夜里自己缠成“缠魂结”,绣好的帕子上会凭空多出张人脸;最邪门的是村西头的老槐树,树洞里渗出黑油,晚上路过的人总能看见树影里站着个穿黑袍的人,手里举着盏灯笼,灯笼里的火是绿的,照得人脸发青。

毛小方带着三人赶到陈家村时,正撞见村民们抬着口棺材往坟地走。棺材盖没盖严,缝隙里透出股腥甜气,像极了炼魂窟里的尸油味。“是张秀才家的娃,”村口的老猎户抽着旱烟,脸皱成核桃,“昨天还好好的,今早发现死在槐树下,浑身的血都被吸干净了,只剩层皮贴在骨头上。”

阿秀的疤痕突然发烫,她盯着那口棺材,指尖不由自主地攥紧——棺材缝里渗出的黑油在阳光下泛着光,油面上映出的影子不是棺材,而是个扭曲的人形,正对着她咧嘴笑。“棺材里不是娃。”她声音发颤,拽了拽达初的衣袖,“是影煞。”

达初的狐耳动了动,妖气在掌心凝成白焰。他往棺材缝里扔了撮艾草,艾草遇油立刻燃起蓝火,棺材里传出“滋滋”的响,像有东西在里面翻滚。抬棺的村民吓得手一松,棺材“哐当”落地,盖子弹开,里面哪有什么娃,只有堆发黑的骨头,骨头上爬满了白色的蛆虫,虫背上都背着小小的影子,在地上快速游走。

“是骨师的残煞!”毛小方脸色骤变,桃木剑直指老槐树,“他没死透,用尸油养了影煞,借槐树的阴气勾人魂魄!”

话音刚落,老槐树的树洞里突然飘出盏绿灯,灯笼的火光绿得发腻,照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那些影子突然活了过来,脱离主人的身体,像墨汁一样往树洞里钻,被影煞缠住的村民立刻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很快没了声息,皮肤下的血管突突直跳,像有东西在里面吸血。

“别被影子碰到!”达初拽着阿秀往后退,狐火在两人脚下燃成圈,将试图靠近的影子烧得蜷缩起来。可越来越多的影子从村民身上脱离,汇成条黑色的河,涌向树洞,树洞里的绿火越来越亮,隐约能看见里面坐着个黑袍人,正用骨杖搅动着什么,发出“咕嘟咕嘟”的响——是尸油在沸腾。

小海举着桃木剑劈向最近的影子,剑刃却从影子里穿了过去,影子反而顺着剑刃往上爬,缠向他的手腕。“他娘的砍不着!”小海急得冒汗,突然想起毛小方说过影煞怕强光,赶紧掏出火折子点燃艾草绳,浓烟呛得他直咳嗽,影子却被烟呛得往后缩。

阿秀的疤痕烫得像块烙铁,她突然冲向老槐树,达初想拦都拦不住。“这煞认我的血!”她边跑边喊,指尖在疤痕上一划,血珠滴在地上,立刻化作道红光,将涌来的影子拦腰斩断。被斩断的影子在地上挣扎片刻,化作黑烟消散,可更多的影子从四面八方涌来,像要把她吞没。

“阿秀!”达初纵身追上,狐火与她的血光交织,在树前燃成道金红屏障。两人背靠背站着,影子在屏障外疯狂撞击,发出“砰砰”的响,像有人在用头撞墙。阿秀低头,看见两人的影子在地上紧紧依偎,竟也泛着淡淡的金红,那些撞过来的影子一靠近,就像被烫到似的弹开。

毛小方趁机绕到树后,桃木剑蘸着糯米水,狠狠刺向树洞。“嗷——”树洞里传出凄厉的尖叫,绿火瞬间熄灭,黑袍人的影子在洞里剧烈扭动,骨杖“哐当”掉出来,杖头的颅骨裂开,滚出颗黑珠,正是骨师的本命煞核。

“碎了它!”毛小方大喊,小海立刻将艾草绳扔向黑珠,火焰“腾”地燃起,黑珠在火中发出刺耳的尖啸,冒出无数张人脸,都是被影煞勾走的魂魄。阿秀的血光突然包裹住黑珠,那些人脸在光中渐渐平静,对着她深深鞠躬,然后化作光点消散。

黑珠炸开的瞬间,所有影子都停止了动作,像断了线的木偶倒在地上,被阳光一照,渐渐融成黑水。老槐树的树洞不再渗油,树身裂开道缝,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是十几个陶罐,罐里装满了尸油,每个罐口都插着根灯芯,灯芯上缠着头发,正是陈家村失踪村民的头发。

“他用尸油泡头发,借槐树的阴气养影煞,”毛小方踢翻一个陶罐,尸油流出来的地方,地面立刻长出黑色的蘑菇,“只要有人被影煞勾走影子,就会变成罐里的灯芯,永世不得超生。”

阿秀看着那些陶罐,突然想起阿丑最后扑向骨师的身影。或许,有些邪祟注定要与执念同归于尽,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守住最后一丝清明,不让黑暗蔓延。达初碰了碰她的手腕,疤痕已经不烫了,只是那道粉痕像生了根似的,印在皮肤里,也印在心里。

村民们跪在地上磕头,感谢他们救了村子。毛小方摆摆手,让他们赶紧烧掉陶罐和槐树,自己则望着炼魂窟的方向,眉头紧锁——骨师虽灭,可他养煞的法子却像颗种子,谁知道会不会在别的地方生根发芽?

小海在收拾东西时,发现树洞里还藏着本破旧的册子,纸页发黄,上面用朱砂画着各种养煞的图谱,最后一页写着行字:“终南山阴,有地曰‘万尸坑’,聚煞三千年,可炼‘不死身’。”

达初凑过去看,狐耳突然耷拉下来:“万尸坑……我小时候听族里的老人说过,那是终南山最邪的地方,进去的人从来没出来过。”

阿秀的疤痕又开始隐隐发烫,这次却带着种熟悉的预感——他们与煞的纠缠,还远远没到尽头。老槐树的灰烬被风吹散,露出底下的黑土,土里钻出株小小的绿芽,在阳光下轻轻摇曳,像在预示着新的生机,也像在提醒着藏在生机下的黑暗。

四人离开陈家村时,夕阳正染红天际。阿秀回头望了眼那株绿芽,突然握紧达初的手。不管前面是万尸坑还是别的什么,只要这双手还能握住彼此,还能劈开黑暗,就没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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