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林强陪母亲去医院复查。检查结果很好，癌细胞无扩散，肺功能恢复到了术前的70%。
“恢复得不错，”主治医生看着片子，“不过康复训练还要坚持。另外，您母亲年纪大了，要注意避免感染。春天流感多，尽量少去人多的地方。”
“明白了，谢谢医生。”
从医院出来，林强推着母亲在医院花园里散步。春日的阳光暖暖的，母亲心情很好。
“强子，你看那花开得多好。”母亲指着一丛杜鹃，“生命啊，就是这样。冬天再冷，春天总会来。”
“嗯。”林强点头。他想起四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春天，他决定离开华强北的柜台，租办公室创业。那时候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腔热血。
手机响了，是赵启明。
“林强，在哪呢？”
“在医院，陪我妈复查。”
“复查完了来华强北，老地方。有事跟你说。”
一小时后，林强在华强北那家大排档见到了赵启明。才一个月不见，赵启明胖了点，气色也好多了。
“oppA伙食不错啊。”林强开玩笑。
“是不错，就是憋屈。”赵启明点了支烟，“天天开会，写报告，做ppt。做技术的非要学人家搞管理，烦。”
“习惯就好。”
“习惯不了。”赵启明摇头，“林强，我今天找你，是有正事。启迪那边，有消息了。”
林强精神一振：“怎么说？”
“他们在找智能座舱的供应商，要全新的系统，不是传统车机改装。”赵启明压低声音，“我有个师兄在启迪研究院，说他们老板发了话，新能源车要做就做全套，从三电到智能系统，都要自主或深度合作。”
“机会很大？”
“非常大，”赵启明眼睛发亮，“传统车厂被博世、哈曼这些巨头绑死了，新能源是白纸。而且启迪有电池技术，有整车制造能力，缺的就是智能系统。你们要是能做出来，就是独家供应商。”
“我们？”林强注意到这个词。
“对，你们。”赵启明认真地看着他，“林强，从英科出来吧。陈立那种人，做不出好东西。咱们重新开始，就做新能源智能系统。我虽然签了oppA，但可以私下帮你。技术方案、供应链、测试验证，我都熟。”
林强心跳加速。这一个月，他一直在想重新创业的事，但具体做什么，怎么做，没想清楚。赵启明这番话，像一盏灯，照亮了前路。
“需要多少启动资金？”
“前期研发，五百万够了。”赵启明说，“找个小团队，租个小办公室，做原型机。原型出来，拿着去找启迪谈，拿预付款，再扩大规模。”
五百万。林强快速计算：他套现了5%股份，到手150万；彭如燕的期权如果能变现，有80万；还差270万。
“钱我想办法。团队呢？”
“我认识几个人，都憋着想做事。”赵启明拿出一张名单，“做硬件的、软件的、结构的，都是熟手。只要你牵头，他们肯定来。”
林强看着名单上的名字，有些他认识，有些听过。都是深圳电子圈的老兵，有经验，有技术，缺的就是一个机会。
“启明，你帮了我大忙。”
“别这么说，”赵启明拍拍他肩膀，“咱们是兄弟。而且……我也想证明，咱们这一代搞技术的，不输给那些mbA。”
两人又聊了很久，从技术路线聊到市场机会，从团队组建聊到融资规划。华强北的夜晚渐渐热闹起来，大排档里坐满了人，有谈生意的，有聊技术的，有梦想发财的。
这就是深圳，永远有人离开，永远有人进来，永远有人做梦，永远有人圆梦。
离开时，赵启明说：“林强，做决定要快。启迪这个窗口期不长，等博世、哈曼反应过来，就难了。”
“我知道。给我一周时间。”
五、最后的谈判
三月二十五日，周四。林强约张睿在茶室见面。
这一次，他不是以英科董事长的身份，而是以创业者的身份。
“张总，我想从英科辞职。”林强开门见山。
张睿似乎并不意外：“想好了？”
“想好了。”林强点头，“公司有陈立管着，会发展得更好。我想做点新的事。”
“新能源智能系统？”张睿微笑，“赵启明跟我通过气。”
林强一愣。赵启明动作真快。
“张总，我不是来拉投资的，”他坦诚地说，“我是想跟您商量股份的事。投资协议里有个条款，创始人离职后股份锁定三年。我想套现一部分，作为新公司的启动资金。”
张睿慢慢喝着茶，许久才开口：“林强，你知道高鳄为什么投英科吗？”
“因为我们有潜力？”
“不全是，”张睿放下茶杯，“我们投的是你这个人。你有韧性，有眼光，能成事。陈立是职业经理人，能把公司管好，但创造不了奇迹。你不一样，你能从无到有。”
这话说得林强心里发酸。如果张睿真这么看好他，为什么还支持陈立架空他？
“张总，现在说这些……”
“听我说完，”张睿摆手，“股份锁定的条款，我可以让法务修改。你可以套现10%，但有两个条件。”
“您说。”
“第一，新公司高鳄要跟投，占股不低于20%。”
“第二，”张睿看着他，“英科如果有需要，你要提供技术支持。毕竟你是创始人，最懂公司的技术。”
第一个条件林强能理解，第二个条件……
“张总，您这是……”
“留条后路，”张睿直言不讳，“陈立能力很强，但太激进。如果他搞砸了，我需要有人能救场。当然，这只是预案，希望用不上。”
林强明白了。张睿是在下棋，陈立是一步，他是一步。资本永远有备选方案。
“好，我答应。”
“那就这么定了。”张睿伸出手，“林强，祝你第二次创业成功。”
“谢谢张总。”
握手的那一刻，林强忽然有种解脱感。四年的恩怨，资本的博弈，权力的争夺，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走出茶室，深圳湾的海风吹在脸上，带着咸湿的气息。远处，深圳湾大桥灯光璀璨，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林强给彭如燕发了条短信：“我辞职了。新公司，做新能源智能系统。你跟我一起吗？”
几秒后，回复来了：“当然。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
收起手机，林强深深吸了一口气。三十三岁，重新开始。听起来很疯狂，但在深圳，这很正常。
这座城市每天都在上演这样的故事——有人倒下，有人爬起来；有人离开，有人进来；有人放弃，有人坚持。
而他，选择坚持。
不是因为不甘心，而是因为还有梦，还有热爱，还有那股从华强北带出来的不服输的劲。
夜色渐深，深圳的灯火次第亮起。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奋斗的故事。
而他的新故事，即将开始。
这一次，他要平衡好事业和家庭。
这一次，他要做真正有价值的事。
这一次，他要赢。
路还很长，但他已经准备好了。
因为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
有妻子，有兄弟，有相信他的人。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