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牢牢记住苏天汉的叮嘱,硬生生把怒气压进心底,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冷得像冰。
“真是……恭喜了。”
话落,卷宗递出,随即转身退回原位。
他不敢久留。
生怕一个克制不住,情绪爆发,坏了苏天汉的大局。
“呵呵,同喜同喜。”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办事了。”
“苏sir、雷sir,告辞。”
关志雄打完招呼,匆匆离开办公室。
表面镇定,实则心乱如麻。
这里有尴尬,更有恐惧。
他虽一心想往上爬,机关算尽,但也清楚,苏天汉绝非寻常人物。
哪怕对方笑着说话,他也觉得背后冷汗直流。
他搞不懂,苏天汉是真的放过自己,还是在等时机清算?
摸不透。
跟苏天汉共事太久,他深知此人有时宽厚大度,乐见下属升迁;
可另一些时候,却冷若寒霜,谁招惹了他,几乎难逃下场。
正因如此,他现在完全无法判断苏天汉的真实心思。
在关志雄眼里,苏天汉就像一团浓雾,深不可测,无人能看清其真容。
他并不想与苏天汉对立。
可路已至此,别无退路。
“对不起,苏sir。”
“我关志雄要往上走,您会明白的,是不是?”
“抱歉了,我只能站在您的对面。”
低声说完这些话后,他的神情渐渐转为冰冷。
回到重案组,他一把将卷宗摔在桌上,语气森然:“陈国荣,这案子你全权接手。”
“你要人有人,要枪有枪,我全部给你配齐。但你必须尽快破案。”
“敢不敢接?”
此时,他的额头布满汗珠。
他在怕。
这个案子关乎一切。
若能办成,升职近在眼前,也能正式踏入鬼佬的阵营。
能不能扳倒苏天汉尚未可知,但只要有鬼佬做靠山,至少不必再忌惮对方。
只是——
他似乎忘了,曾经的姬达爵士,又是怎样的结局。
而另一边。
面对关志雄的命令,整个重案组一片死寂。
随即,一个接一个地开口。
“关sir,我太太临产,得请假几天。”
“关sir,我家孩子住院,得去照看。”
“关sir,我……也有些私事要处理。”
……
短暂沉默后,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他们不蠢。
苏天汉虽未明言,但他们早已嗅到风向不对。
这起涉及杀手组织的大案,本不该由他们独立承担。
按理说,应由警司苏天汉主导,其他部门协同配合。
可现在呢?
苏天汉退出,其他单位抽身,只剩重案组独自顶上?
这不合规矩。
再加上,一哥约翰刚从苏天汉办公室离开。
稍加推敲,便知其中意味。
这是在逼人站队。
他们多数曾受苏天汉提携。
心早就有了归属。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倒向关志雄?
他们也不愿归附鬼佬一系。
耳语四起,有人不解,有人迟疑。
但很快,同伴低语几句,真相浮现。
于是,犹豫者也果断举起手,请假声此起彼伏。
九龙警署,本就是苏天汉的地盘。
一旦知晓关志雄投靠鬼佬,众人便打心底抗拒与他共事。
五分钟不到。
除陈国荣外,全员请辞。
关志雄望着这一幕,脸色铁青。
他从未料到,那些平日里对他言听计从、称兄道弟的重案组弟兄,竟在他与苏天汉关系生变的一刻,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这让他心头火起。
可现实摆在眼前,他在九龙警署尚不能与苏天汉正面冲突,权衡之后,也只能默许现状。
即便他反对,他也清楚,苏天汉有胆量绕开他,直接放人休假。
“行吧。”
“请假是吧?全批了。”
“陈国荣,你呢?也要走?”
关志雄轻叹一口气,面色阴沉,却未多言。
他知道背后有洋人撑腰,就算这批人离队,上面自然会派人补上。
于他而言,损失不大。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眼前的陈国荣。
此人破案如神,是重案组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只要能让他站在自己这边,这场博弈便不算输。
另一边,陈国荣低着头,一语不发。
与他那个莽撞冲动的弟弟陈家驹不同,陈国荣心思缜密,虽不参与派系争斗,却看得明白风向。
他只求查清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
可如今,这条路已被堵死。
他被逼到了选择的边缘,再无退路。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他的内心剧烈挣扎。
他加入警队,为的是伸张正义,不是为了站队效忠。
无论是苏天汉的人马,还是洋人背后的势力,他都不愿沾染。
但眼下,避无可避。
若他接受关志雄的安排,等同于投靠洋人一方。
日后在九龙警署,恐怕寸步难行。
查案将成空谈,证据没人递,线人不敢见,连搜查令都难批。
他再单纯,也明白苏天汉在警署的分量。
他自己每月领的薪水,是苏天汉争取来的;医保社保,挂的是苏天汉名下的公司;他能升为督察,靠的也是苏天汉的提携。
年底那笔分红,他本不愿收,可人人都拿,唯独他推辞,反而成了异类。
孤立,意味着无人配合,无人通风报信。
一个孤胆警察,再强也只是摆设。
更何况,他还有一位未婚妻——孙可颐。
婚期将近,他无法装作看不见未来。
他可以清高,可以不顾荣辱,可孙可颐怎么办?将来的孩子怎么办?
他一个人,或许能扛住清贫与打压。
可他爱的人,不该跟着他受苦。
有未婚妻,并已开始筹划未来的他,偶尔也会陷入深思。
妻子、孩子。
日常琐碎的生活细节,一桩桩一件件浮现在脑海。
自己吃点苦没什么,但他不愿让未来的家人跟着受罪。
想到苏天汉行事一贯公允,多次为华人警察争取权益,即便对方也有自己的考量,可身为华人,难道就非得倒向洋人那边?
他不想被逼着做决定。
但若真到了必须选的时候,他的心早已有了归属。
那是一条属于华人的路。
至于那些杀手,陈国荣并不放在心上。
就算关志雄最终失败,苏天汉也不会放任不管,迟早会将他们绳之以法。
念头落定,他不再迟疑。
“抱歉,关sir。”
“我未婚妻约了拍婚纱照,我也要请假。”
“这次行动,我就不参与了。”
内心清明,方向明确,陈国荣终于做出了属于自己的决定。
关志雄听罢,怒火中烧。
他万万没想到,一向只专注查案、不涉派系的陈国荣,这一次竟也站到了苏天汉那边。
一瞬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
脸色骤然发白,眼神慌乱,甚至透出一丝惧意。
他之所以敢接手这个棘手的杀手案,最大的底气就是陈国荣的支持。
尽管陈国荣从不站队,但只要涉及破案,总会出手相助,从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