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懒洋洋地瘫在天边,像颗被戳破的巨大咸鸭蛋黄,黏糊糊的橙红汁液泼洒下来,浸透了整个龟裂的战场。空气里塞满了铁锈、焦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人肉被烤过头的怪异味道,浓稠得能糊人嗓子眼。赵大锤拄着他那把豁了口的破刀,背靠着一堵被投石机砸得只剩半拉身子的土墙,呼哧带喘,每一次吸气都像有无数把小锉刀在肺管子里来回拉扯。
他环顾四周,心一点点沉下去。原本黑压压一片的自家兄弟,如今稀稀拉拉,活着的也大多挂了彩,眼神空洞得如同被掏空的行尸走肉。对面敌军大营那黑黢黢的轮廓,在暮色里不断蠕动、膨胀,像一头趴伏在黑暗边缘、随时准备扑过来啃噬一切的巨兽。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正顺着脊椎骨悄无声息地往上爬。
“锤子哥,”旁边一个断了胳膊的小兵娃子声音抖得不成调,“粮…粮草彻底烧没了,箭…箭也快见底了……”他脸上糊满了泥浆和血痂,只露出两只因恐惧而瞪得溜圆的眼睛,像两口枯井。
赵大锤没吭声,只是用那只尚存的独眼死死盯着越来越暗的天幕。喉咙里堵着一团腥甜的铁锈味,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妈的,难道真要交代在这鬼地方?他攥着刀柄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青筋暴起。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电流窜过精密芯片的蜂鸣毫无征兆地在赵大锤耳蜗深处炸开,震得他脑子一懵。紧接着,就在他眼前那片被血污和尘土模糊的视野正中央,空气猛地一阵扭曲、折叠,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一块无形的巨石。无数细碎如星尘的光点凭空涌现,疯狂旋转、聚合,眨眼间便勾勒出一个冰冷、巨大、边缘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半透明光屏!
那光屏的质感奇异无比,既非实体,又凝实得令人心悸,上面流淌着一种非金非玉的金属冷泽,边缘则不断有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的幽蓝流光一闪而逝。它就这么蛮横无理地悬浮在战场焦土之上,悬浮在赵大锤的鼻尖前,将残阳最后一点余晖都彻底隔绝在外,散发着一种超脱尘世、近乎神魔的科技感。
光屏核心区域,两行硕大无朋、闪烁着冰冷白光的文字如同巨锤般狠狠砸进赵大锤的眼球:
**【当前军功值:5000点】**
**【可兑换】**
下面,是两行极其清晰、带着诡异诱惑力的选项图标:
`1 铁模压饼机(需2000点)`
图标配图:一个身形模糊、仿佛由浓重阴影凝聚而成的“阴兵”,正沉默地摇动着一个巨大、笨重、结构复杂的金属压饼手柄。手柄每一次沉重地压下,都带起沉闷的金属摩擦声(这声音竟似能穿透光屏,直接响在意识里),一块块边缘粗糙、冒着腾腾热气的灰黑色硬面饼便从模具下方“噗噗”地挤出,掉落在下方堆积如山的饼堆上。那场景,透着一种批量制造、毫无生气的冰冷效率,像极了传说中给阴间大军供应口粮的作坊。
`2 夜行镖旗(需3000点)`
图标配图:一面三角状的玄色小旗,旗面不知是何等织物,幽暗深沉,仿佛能吸收周围一切光线。然而,当图标下方一行小字“特效:旗面吸月华反光”幽幽亮起时,那旗面竟如同活物般轻轻一颤。刹那间,一缕模拟的、皎洁清冷的月光从图标上方洒落,玄色旗面竟如镜面般精准捕捉到那缕光华,瞬息间将其凝聚、折射,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锐利光束,“嗤”地一声激射而出,将图标下方一块象征敌军营寨的木靶模型瞬间洞穿,留下一个边缘焦黑的小孔!
“卧……卧槽?!”赵大锤身边的断臂小兵娃子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连断臂的剧痛都忘了,“锤…锤子哥!神仙显灵了?还是…还是我血流太多,眼花了?”
赵大锤那只独眼死死盯着光屏,瞳孔深处仿佛有风暴在汇聚。他粗糙的手指下意识地抬起,带着战场上沾染的泥污和暗沉血渍,犹豫地、试探性地朝着那面“夜行镖旗”的图标虚点了一下。
指尖触碰到光屏冰冷的“表面”。
没有实体接触感,却像按在了一块极度寒冷的冰上,一股细微的麻痹感瞬间窜上手臂。光屏中央,代表“夜行镖旗”的图标猛地一亮,旁边代表所需军功的“3000点”数字闪烁了一下,随即一个半透明的、边缘流淌着危险血红色泽的确认框弹了出来:
**【是否确认兑换“夜行镖旗”?需消耗军功值3000点。】**
**【是 \/ 否】**
“确认你姥姥!”赵大锤喉咙里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眼珠子瞬间布满了血丝,红得吓人,“老子要十面!十面!懂吗?十面旗子!”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喷在光屏上,却奇异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猛地伸出食指,对着那个“3000”的数字,如同擂鼓般疯狂戳去,一下,两下,三下……恨不得把它戳穿!
“锤子哥!冷静!这玩意儿邪门啊!”断臂小兵惊恐地想去拉他。
赵大锤充耳不闻。就在他戳到第十下,指尖几乎要痉挛时——
光屏猛地一暗!
所有兑换图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冰冷的蓝光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不祥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泽,如同深渊睁开了眼。暗红光芒的中心,三个巨大、扭曲、仿佛由无数哀嚎灵魂拼凑而成的狰狞篆字缓缓浮现,带着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
**【死士当铺】**
四个字下方,浮现出三行同样扭曲、如同用蘸血枯骨书写的选项,每个选项后面跟着一个跳动的心脏般搏动着的血红数字:
**“典左眼(估价1000点)”**
**“典痛觉神经(估价2000点)”**
**“典来世阳寿(估价2000点)”**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九幽黄泉最深处的阴风,穿透了光屏,无声无息地拂过赵大锤的面颊。那风冰冷刺骨,带着一股腐朽尘土和铁锈混合的绝望气味,瞬间抽干了他肺里所有的空气。
“当…当铺?”断臂小兵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仿佛那光屏是择人而噬的凶兽。
赵大锤那只独眼死死盯着那三行血字,胸膛剧烈起伏。左眼?一千点?痛觉神经?两千点?来世阳寿?又是两千点?加起来……正好五千点!
“锤子哥!别!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正经路数!拿命换啊!”小兵的声音带着哭腔。
赵大锤缓缓抬起手,那只沾满血污和尘土的手,此刻却稳如磐石,没有一丝颤抖。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森白的牙齿,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狠戾。
“命?”他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老子这条命,还有下辈子那点看不见摸不着的‘福气’,值几个钱?能换十面烧粮草的旗子,值了!”
他深吸一口气,战场上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灌满胸腔,如同饮下最烈的烧酒。那只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手指带着千钧之力,毫不犹豫地、依次点向那三个血红的选项!
**“典左眼!”**
指尖落下,光屏上“典左眼”三个血字猛地爆开一团浓郁的黑雾,瞬间笼罩了赵大锤的整个左半边脸!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眼球被无形之手硬生生从眼眶里剜出的剧痛瞬间炸开!他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弓,额头上青筋暴跳如蚯蚓。剧痛只持续了一瞬,黑雾散去,他左眼眶的位置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的恐怖黑洞!没有血流下,仿佛那个部位的存在被某种规则彻底抹去,只留下纯粹的、令人心悸的虚无。
**“典痛觉神经!”**
第二指落下!赵大锤身体骤然绷紧,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皮肤下的神经仿佛瞬间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刺穿、搅碎!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抽气声。这非人的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剧痛消失的刹那,一种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感席卷全身。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用尽全力狠狠掐在自己完好的右臂上!指甲深深嵌入皮肉,掐出了血痕,但他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更深的疯狂取代。
**“典来世阳寿!”**
最后一指,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点下的瞬间,赵大锤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彻骨的鬼爪狠狠攥住!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生命最深处的虚弱感和剥离感瞬间攫住了他。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东西,被硬生生从灵魂深处抽走、剥离,投入了永恒的黑暗。他眼前猛地一黑,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全靠拄着的破刀死死撑住。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从骨髓深处涌出,那不是身体的累,而是灵魂被提前透支的枯槁。
三指落下,三项典当完成!
**【典当成功!】**
冰冷的机械提示音直接在赵大锤的颅腔内响起,毫无感情。
死士当铺的血色光屏如同完成了使命般瞬间收缩、暗淡,重新被那冰冷的蓝色光屏取代。蓝光屏上,代表军功值的数字如同打了鸡血般疯狂跳动,瞬间从5000点一路狂飙,最终定格在一个刺眼的数字上:
**【当前军功值:点】**
紧接着,一行新的提示跳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程式化的“热情”:
**【亲,您现在的军功值足以兑换10面“夜行镖旗”哦!是否立即兑换?】**
**【是 \/ 否】**
赵大锤那只独眼死死盯着那个“点”和“10面”的字样,咧开嘴,无声地笑了,露出染血的牙床。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带着一股狠劲,重重戳在那个刺眼的“是”上!
**唰!唰!唰!……**
十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破空声响起。十面巴掌大小、三角状的玄色小旗凭空出现在赵大锤身前半空,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排列得整整齐齐。旗面不知是何物织就,幽暗无比,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光线,连近在咫尺的残阳余晖都无法在其表面留下丝毫反光。它们静静地悬浮着,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气息。
就在赵大锤下意识地伸手去接的刹那——
光屏猛地弹出最后一条提示框。这条提示框不再是冰冷的蓝光,而是刺目的、如同警报般的猩红!边框疯狂闪烁,文字扭曲变形,仿佛带着某种恶毒的诅咒:
**【兑换成功!夜行镖旗x10已发放!】**
**【温馨提示(强制阅读):本产品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使用副作用(重要):旗面生效期间,持旗者见光即焚!】**
**【注:此副作用为产品固有特性,非系统bUG,请用户谨慎操作,后果自负哦!(づ??????)づ】**
末尾那个卖萌的颜文字,在这猩红刺眼的警告框里,显得格外阴森诡异,充满了黑色幽默般的嘲讽。
“见光……即焚?”断臂小兵哆哆嗦嗦地念出那四个字,脸色惨白如纸,看向赵大锤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绝望。
赵大锤那只独眼扫过那猩红的警告,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却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亮光。他喉咙里滚出一阵低沉嘶哑的笑声,如同砂砾摩擦。他伸出手,粗糙的手指一把攥住悬浮在面前的一面玄色小旗。旗杆入手冰凉刺骨,旗面轻若无物,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吸附感,仿佛能吸走掌心的温度。
“见光即焚?哈哈…哈哈哈……”他笑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独眼中是燃烧一切的疯狂,“死人……要什么明天?!要什么来世?!老子只要今晚!只要那群杂种给老子陪葬!”
他猛地转头,那只空洞的左眼窝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右眼扫过身后仅存的、还能站着的十几个兄弟。他们身上都带着伤,眼神疲惫绝望,但在接触到赵大锤那疯狂的目光时,一股同归于尽的戾气被点燃了。
“还喘气的!给老子过来!”赵大锤的声音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他一把将手中的玄色小旗塞进离他最近的一个独眼老兵手里,接着抓起一面又一面小旗,不由分说地塞进那些围拢过来的、伤痕累累的士兵手中。每一个接过旗子的人,手指都微微颤抖了一下,那旗杆的冰冷和旗面诡异的吸附感,都清晰地传递着不祥。他们低头看着手中这幽暗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三角小旗,再抬头看看赵大锤那只空洞的眼窝和疯狂燃烧的独眼,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一种心照不宣的、走向毁灭的默契在无声蔓延。
当最后一面小旗被塞进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却已满脸血污的少年兵手中时,赵大锤拄着刀,用尽全身力气挺直了腰杆。他那只独眼扫过这十张或苍老、或年轻、却都写满了决死的面孔。
“都看清楚了?”他声音嘶哑,指着敌军大营的方向,“粮草!烧光它们!让那群狗娘养的,今晚就滚回姥姥家喝风去!拿着这旗子,给老子冲!冲进去!旗子插在粮垛上!插稳了!”他顿了顿,那只独眼里的火焰跳动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沙哑,“记住!别回头!别让光……追上!”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那“光”字,带着一种刻骨的恐惧和警告。
十名死士,包括那个断臂的小兵和稚嫩的少年,都攥紧了手中冰凉刺骨的玄色小旗。没有人应答。只有十双眼睛,在越来越浓的暮色里,亮得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瞳光。他们齐齐转身,如同十道融入黑暗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扑向那片死寂的、灯火开始零星亮起的敌营。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终于彻底覆盖了大地。一弯清冷的弦月悄然爬上东方的天际,吝啬地洒下稀薄的、近乎银灰色的微光,勉强勾勒出敌营连绵栅栏和帐篷的轮廓。营地里大部分地方陷入了沉睡般的寂静,只有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和偶尔几声战马的响鼻,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十道幽灵般的黑影,如同被大地本身吐出的阴影,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借助着沟壑、土埂、甚至丢弃的辎重车残骸,悄无声息地向着敌营核心的粮草区潜行。他们动作迅捷,带着一种长期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每一次移动都精确地卡在巡逻队视线和脚步声的间隙。手中的玄色三角小旗被紧紧攥着,旗面低垂,在稀薄的月光下,那幽暗的旗面仿佛真的能吞噬光线,将他们自身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距离粮草区那堆积如山的草垛和盖着油布的粮袋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干草、谷物和劣质油脂混合的沉闷气味。守卫明显松懈了许多,几个打着哈欠的士兵抱着长矛,靠在草垛边昏昏欲睡。
“散!”一个低沉到几乎只是气流摩擦的声音响起。
十道黑影瞬间如同炸开的墨点,无声无息地射向各自早已锁定的目标草垛和粮堆!动作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淡淡的残影。
几乎是同时,十面玄色三角小旗被猛地举起,狠狠插向粮垛的最高处!旗杆入垛的瞬间,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冰晶凝结的“咔哒”声响起。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十面原本幽暗如深渊、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玄色旗面,在接触到稀薄月光的刹那,骤然“活”了过来!旗面如同最上等的黑色丝绸被无形的力量瞬间绷紧、抚平,光滑得如同镜面。稀薄的、近乎无色的月光洒落在旗面上,竟被旗面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效率疯狂吸收、捕捉、凝聚!
旗面中心,一点极其微小却刺目无比的银白光点骤然亮起!如同在深渊中点亮的寒星!
下一秒,这一点点寒星骤然膨胀!
十面三角旗,如同十面被瞬间点亮的微型凹面镜!不,比凹面镜更精准、更霸道!它们不再是吸收月光,而是如同贪婪的饕餮,疯狂地吞噬着周遭所有微弱的月华!肉眼可见的,附近空气似乎都微微扭曲了一下,稀薄的月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汇聚,投入那小小的三角旗面之中!
“嗡……”
一种低沉、高频、仿佛无数细密水晶在震颤的嗡鸣声从十面旗子上同时发出,瞬间打破了夜的死寂。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寒意,让附近几个打盹的守卫猛地一个激灵,茫然地抬起头。
就在他们抬头的瞬间,十面旗面上凝聚的光华达到了极致!
“嗤啦——!!!”
十道凝练到极致、炽白到无法逼视的光束,如同十柄被无形巨手挥出的、由液态月光凝聚的审判之剑,猛地从旗面中心激射而出!光束并非笔直,而是带着一种精准到令人发指的弧度,以旗杆为中心,如同探照灯般向着下方堆积的粮草横扫!
光束所过之处,空气瞬间被灼烧得扭曲、沸腾!干燥的草料、沾着油脂的麻袋、堆叠的木材,在接触到这炽白光束的刹那,连青烟都来不及冒出,便直接爆发出刺目的橘红色火焰!
不是点燃,是瞬间的、彻底的、如同被投入熔炉核心般的猛烈爆燃!
“轰!!!”
巨大的火球几乎在同一个瞬间腾空而起!橘红色的烈焰夹杂着滚滚浓烟,如同十朵在黑夜中骤然绽放的死亡之花,瞬间将庞大的粮草区吞没!恐怖的高温气浪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四面八方!热风卷起燃烧的草屑和火星,如同火雨般泼洒开来!
“啊——!火!粮草着火了!!”
“天杀的!哪里来的火?!”
“救火!快救火啊!!”
敌营瞬间炸开了锅!凄厉的、变调的嚎叫声、惊恐的呼喊声、绝望的奔跑声、器皿被撞翻的碎裂声……无数混乱的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出来,将死寂的夜彻底撕碎!
烈焰冲天,将半个夜空映照得一片血红。巨大的火舌疯狂舔舐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如同无数恶鬼在火狱中疯狂鼓掌。
就在这地狱般的火光映照下,那十名刚刚将旗子插稳的死士身影,被勾勒得清晰无比。他们完成了任务,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亲手点燃的炼狱。按照赵大锤最后的命令,他们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营外黑暗的方向发足狂奔!
然而,他们忘记了,或者说,无法避免——那冲天而起的、照亮了整个粮草区的熊熊烈火之光!
跑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兵。他拼尽全力奔跑着,眼中还残留着完成任务后的一丝解脱。可就在他即将冲入营外那片相对黑暗的区域时,一道摇曳的、巨大的、被风吹拂的火舌光影,恰好扫过他的后背!
“呼——!”
如同点燃了一蓬浸透了火油的干草!
少年兵奔跑的身影猛地一僵!没有惨叫,没有挣扎。他的整个身体,从被火光照亮的背部开始,瞬间化作一团刺目的人形火炬!橘黄色的火焰如同有生命般,在他身上疯狂蔓延、舔舐,眨眼间便将他彻底吞噬!火焰燃烧得极其迅猛、彻底,甚至没有冒出多少黑烟,只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仿佛在焚烧一块纯净的油脂。仅仅一个呼吸间,原地只剩下几缕迅速被风吹散的黑灰,和一个在焦土上微微闪烁了一下的、人形的焦黑印记!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那些被身后冲天火光映照到的死士,如同被点燃的蜡烛,一个接一个地在奔跑中瞬间化作无声燃烧的炽白火球!火焰在他们身上爆燃、坍缩,速度快得惊人,只在原地留下瞬间的炽亮和焦黑的印记,连一丝灰烬都未曾多留。那“滋滋”的燃烧声,在身后粮草燃烧的惊天动地的爆响和无数人惊恐的哀嚎声中,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
只有三个位置最靠边、侥幸未被后方大火直射的死士,如同三道真正的影子,一头扎进了营地边缘浓重的黑暗里,消失不见。
敌营核心已然化作一片翻腾的火海地狱。烈焰贪婪地吞噬着数月的储备,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将那一弯清冷的弦月都熏染得黯淡无光。热浪扭曲了空气,无数士兵如同没头的苍蝇在火光中奔逃、哭喊,试图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头盔、破布、甚至自己的衣服——去扑打那根本无法靠近的滔天烈焰。
一个被烟熏火燎得满脸黢黑、头盔都跑丢了的偏将,踉跄着冲到粮草区边缘,望着眼前这末日般的景象,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荒谬的愤怒。他猛地抬头,望向粮垛顶端那些在狂舞的火焰中依旧诡异矗立、旗面在火光映照下反射着不祥幽光的三角小旗,发出了撕心裂肺、响彻整个混乱营地的咆哮:
“哪个丧尽天良、缺德带冒烟的王八犊子!!搞这种晒月亮就着的太阳能武器?!不讲武德啊!!!”
凄厉的控诉在火场的爆裂声和哀嚎声中回荡,充满了被不讲道理的力量碾压后的绝望与悲愤。而在远处,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残破土墙后,赵大锤那只仅存的独眼,正死死盯着敌营上空那片被烈焰染红的天空。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露出染血的牙床,那笑容在跃动的火光映照下,狰狞如同厉鬼。
他缓缓抬起手,那只感受不到任何痛楚的手,轻轻抚过自己左眼那深不见底、光滑冰冷的空洞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