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注意”的感觉如同退潮般缓缓消失，控制室内死寂得可怕。
凌皓依旧维持着龟息状态，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神识内敛到极致，不敢有丝毫外泄。
冷汗沿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预想中的直接攻击并未到来。
没有能量冲击，没有法则碾压，没有任何形式的、可以理解的毁灭性能量。
一切，都平静得诡异。
然而，凌皓心头那抹极致的不安感，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扩散，弥漫至整个神魂。
不对劲。
绝对不对劲。
那等存在的“注意”，即便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掠过。
祂的“反应”，或许根本就不是低维生命所能理解和感知的形式！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刹那——
异变，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首先是他身下那冰冷、坚硬、由无数珍稀材料锻造而成的神舟地板。
其表面，似乎……变得稍微“模糊”了一点。
就像是隔了一层微热的气流去看远处的景物，边缘不再锐利，质感不再真实。
凌皓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视觉上的模糊！
是他的感知，正在变得“迟钝”，正在无法准确地“定义”地板的“存在”！
紧接着，他周围的空间本身，开始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淡化”感。
不是变暗，也不是变透明，而是一种……“存在感”的流失。
仿佛这片空间正在从“真实”走向“虚幻”，从“确定”走向“不确定”。
萦绕在身边的、那原本就趋于惰性的灵气，此刻更是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魂”，彻底化作毫无生机、毫无意义的背景能量，甚至比之前更加“死寂”！
凌皓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双手，他的衣袍，他的身体……
正在以一种缓慢却清晰可见的速度，变得“半透明”！
不是能量化，不是虚化，而是一种更根本的、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性消退”！
仿佛他这个人，他存在的这个概念，正在被从这块宇宙的画布上，用无形的橡皮擦，一点点地、无情地“擦除”！
“怎么回事？！”
他试图运转功法，调动法力，却发现丹田内的元婴变得更加黯淡，回应他的力量微弱得可怜，并且也在逐渐“淡化”！
他试图沟通“虚空神舟”的智能核心。
没有回应。
神舟内部的符文依旧在流转，数据光幕依旧亮着，但它们给他的反馈，却变得“疏离”而“模糊”。
仿佛他和这艘与他性命交修的神舟之间，被强行塞进了无数层看不见的、不断增厚的毛玻璃。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彻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这不是攻击！
这不是任何形式的、有来有往的对抗！
这是一种……“同化”！
一种“抹除”！
源自宇宙本源法则层面的、冰冷的、绝对的“规则”！
那“噬法则者”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
祂只是投下了一缕“注意”，这片区域所在的宇宙底层规则，便开始自发地“校正”他这个“异常点”。
将他从“存在”，向着“不存在”进行“归零”！
凌皓猛地抬头，看向前方一块依旧亮着的光幕。
光幕上，原本实时显示着他生命体征、能量波动、神魂强度的数据……
正在变得混乱，扭曲，然后一个个地……消失！
代表他生命迹象的光条，正不可逆转地滑向归零的深渊！
不仅仅是物质层面。
他的思维，也开始变得迟滞，记忆如同蒙上了厚厚的尘埃，许多原本清晰的画面正在快速变得模糊、褪色。
更恐怖的是……
在本方世界，那处秘密前哨基地内。
一个正在整理实验失败数据的研究员，无意间抬起头，看向之前远程连接凌皓闭关静室的监控画面。
画面中，空无一人。
只有冰冷的静室墙壁。
研究员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嘀咕道：“奇怪……凌尊刚才不是还在吗？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转过头，问旁边的同僚：“你看到凌尊离开了吗？”
同僚一脸茫然：“凌尊？凌尊不是一直在闭关吗？什么时候来过实验室？”
研究员皱起眉头，试图回忆上一次看到凌皓画面是什么时候，却发现那段记忆变得异常模糊，如同笼罩在浓雾之中。
不仅是他。
所有知晓凌皓正在进行的、关于“灵气惰化”研究的核心人员，有关于“凌皓正在尝试逆转惰化”这个概念的认知和记忆，都在悄无声息地变得“模糊”。
他正在被从他们的“记忆”中，从他们的“认知”中……“抹去”！
存在性抹杀！
物质、能量、空间、记忆、认知……一切层面上的、“存在”的消退！
凌皓孤零零地站在不断“淡化”的控制室中央，感受着自身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缓缓消融。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正在被一根根无情地斩断。
一种极致的、无法形容的孤独和恐惧，如同亿万年的寒冰，将他彻底冻结。
比死亡更可怕。
死亡是存在的终结，而这是……“存在”被否定，被彻底“抹除”，仿佛从未诞生过。
他甚至无法反抗，因为连“反抗”这个念头，都在随之变得微弱，变得……“没有意义”。
这就是宇宙级禁忌存在的……手段吗？
不。
这甚至算不上手段。
这只是祂存在本身，带来的最微不足道的……“自然现象”。
凌皓的意识，在这根本性的消亡面前，开始摇曳，如同风中的残烛。
绝望，如同漆黑的潮水，淹没了一切。
他，似乎真的要消失了。
无声无息。
无人在意。
仿佛一粒尘埃，回归了永恒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