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无法形容的冰冷，并非源自温度，而是源于一种正在被整个宇宙“否定”的终极孤寂。
凌皓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无际的“虚无”侵蚀下，明灭不定。
他的身体已经淡薄得几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融入周围那不断“淡化”的虚空。
记忆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关于自我的认知正在变得模糊不清。
我是谁？
一个念头如同微弱的水泡，从即将冻结的思维深处艰难地浮起。
……凌皓。
对，我是凌皓。
来自一个……正在死去的宇宙角落的……修士。
另一个记忆碎片闪过，带着锐利的刺痛。
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了……对抗某种东西。
对抗……“消亡”。
恐惧。
如同实质的黑色冰锥，瞬间刺穿了他残存的意识！
那是对彻底“不存在”的、最本能的、最极致的恐惧！
他的存在，他的道途，他想要守护的一切，都在被无情地抹去！
不！
不能消失！
绝不！
在那恐惧的最深处，一股更加原始、更加狂暴的力量，被猛地点燃了！
愤怒！
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宇宙要走向热寂？！
凭什么活性注定消亡？！
凭什么我就要被这样无声无息地抹除？！
我一路修行，历经万险，超越凡俗，触摸化神，不是为了最终化作虚无的！
我不是尘埃！
我的存在，不是可以被随意擦去的痕迹！
“我思！！”
一个无声的咆哮，在他灵魂的最核心炸响！
仿佛濒死的巨兽，发出了震动寰宇的最后嘶吼！
“故我在——！！！”
“万法顿悟”天赋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疯狂运转起来！
但这一次，它解析的对象不再是外界法则，而是……“自我”！
回忆！
每一个细节！
第一次引气入体时的悸动！
突破筑基时的畅快！
凝结金丹时的天地异象！
元婴成就时的法则共鸣！
每一次战斗的凶险，每一次领悟的欣喜，每一次失去的痛楚，每一次守护的决心！
父母模糊的容颜，师友的音容笑貌，敌人的狰狞面孔，本方世界的山川河流……所有与他产生过联系的“痕迹”！
喜、怒、哀、惧、爱、恶、欲……所有构成他独特人格的“情感”！
对道途的追求，对未知的好奇，对不公的反抗，对存在的执着……所有定义他为何是“凌皓”而非别人的“意志”！
他将这一切的一切，将“自我”这个概念所包含的所有信息，所有认知，所有体验！
用“万法顿悟”极致地挖掘，极致地凝聚，极致地……锚定！
如同一个即将被洪水冲走的人，将最后的、最坚固的绳索，死死地钉入大地深处！
以回忆为桩！
以情感为索！
以意志为钉！
疯狂地对抗着那无处不在的“存在性消退”！
我不是幻觉！
我不是虚无！
我存在过！我思考过！我挣扎过！我选择过！
我，就是“我”！
这片虚空，这片宇宙，乃至那冥冥中的至高法则！
你们可以试图抹杀我！
但你们无法否定我“存在”过的事实！
只要我还记得自己是谁，只要我还拥有一丝思考的能力，只要我的意志还未彻底湮灭！
我，就“存在”！
疯狂的自我锚定，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精神负荷。
他的意识仿佛要在这种极致的内省中燃烧殆尽。
痛苦远超之前肉身承受的任何伤害。
但他死死坚持着。
那不断淡化的身体，那逐渐模糊的感知，那正在被抹去的存在感……其消退的速度，竟然真的……减缓了一丝！
虽然依旧在滑向虚无，但不再那么无可抗拒！
就像在绝对的下坠中，终于抓住了一根虽然纤细却无比坚韧的蛛丝！
他依旧在“消失”。
但他“存在”的证明，他“自我”的意志，正在这消亡的过程中，被锤炼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固！
他感受到了。
那“存在性消退”的力量，并非无敌。
它更像是一种宇宙底层的、冰冷的“默认规则”，一种趋向“虚无”的惯性。
当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自我意志”去定义、去坚持“存在”时，它就会无声无息地将一切同化。
但此刻。
凌皓那近乎疯狂的、凝聚到极致的“自我认知”，就像一枚楔子，死死钉入了这冰冷的规则洪流之中！
产生了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阻抗”！
给我……
停下！
凌皓的意志发出怒吼。
那淡薄到极点的身影，竟然在空无一物的控制室中，重新凝聚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轮廓！
虽然依旧模糊，虽然依旧随时可能溃散。
但不再继续变淡！
他顶住了！
在这根本性的消亡面前，他以最为纯粹的“意志”，强行定义并锚定了……
“我”！
存在与虚无的对抗。
在这一刻，达到了一个危险的平衡。
一个基于他个人意志的、脆弱的、随时可能崩溃的平衡。
凌皓那几乎透明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喜悦，只有一种耗尽一切的疲惫，和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倔强。
他缓缓地，抬起那几乎看不见的手。
看向前方。
接下来……
不能只是防御。
不能只是锚定自我。
必须……
反击。
必须在这片被“虚无”规则笼罩的区域，强行定义出……
属于我的……
“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