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说了几句家常，挂了电话，把手机倒扣在腿上，没再说话。
过了几秒，她低声补了一句：“别等太久。”
江晓站在通讯台前，耳机还挂在脖子上。她把一份参数文件拷进U盘，递给旁边的技术员：“要是我出事，你就按这个启动量子炮。别管指令延迟，别等我确认，直接上。”
技术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这不是遗言。”江晓笑了笑，“是备份方案。”
那人点点头，把U盘紧紧攥在手里，转身走了。
赵宇一直低着头，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他把最后一块干扰盾翻过来，刀尖抵在背面，慢慢刻字。
甄尧学瞥了一眼：“干嘛呢？留名？”
“不是。”赵宇没停手，“刻个吉利话。”
四个字一点一点浮现：
全——员——平——安！
他刻得很慢，每一笔都压到底，像是怕不够深。
刻完，他细心的吹掉碎屑，把这块盾放在装备箱最上面，轻轻拍了拍。
甄尧学从贴身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很小，边角已经磨毛。
照片上是个穿校服的女孩，扎着马尾，笑得眼睛都弯了。
他看了很久，手指摩挲过相框边缘，最后只说了一句：“当年没护住你，这次……我得把所有人都带回来。”
陈雨桐听见了，转过头来看他，“她……一定为你骄傲。换成谁都会这么选。”
苏如烟从控制室走出来，顺手关了灯。走廊的光斜斜打进来，把几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们还不睡？”她问。
“睡不着。”周野晃了晃怀表，“脑子里全是路线图和时间节点，闭眼就是那群守卫的脸。”
“我也是。”陈雨桐揉了揉太阳穴，“刚跟妈打电话，说完就后悔了。她肯定听出来，我说谎了。”
“听出来也没用。”苏如烟靠着门框，“她能做的，就是在家等你回来。”
“所以才更难受。”赵宇终于抬起头，“明明最该保护她们的人是我们，结果还得让她们担惊受怕。”
江晓走过来，挨着甄尧学坐下，“我妈临走前跟我说，能力越大，责任越重。我当时觉得这话太老套。现在才知道，重的不是能力，是选择，选谁活，谁冲在前面，谁留下来断后。”
“但我们不是一个人在选。”甄尧学看着他们，“每一步，都是大家一起扛下来的。”
周野站起来，走到训练场中央，举起怀表：“不管明天怎样，能和你们一起打这一仗，我就不后悔。”
陈雨桐也起身，走到他旁边：“别搞得跟告别似的。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到时候庆功宴你请客。”
“我请？”周野瞪眼，“你不是最有文化的？文化人不得带头出钱？”
“我是穷学生，钱包比脸干净。”陈雨桐翻白眼，“再说了，你一个拿津贴的退役预备役，好意思让我请？”
“我津贴都捐给灾区了！”周野急了，“地震你不也在名单里签字？”
“停停停。”赵宇摆手，“你们俩能不能别一言不合就开始算账？这都第几次了？”
“他欠我三顿饭。”陈雨桐抱臂。
“你少算一顿，上次火锅是我付的！”周野反驳。
“那是AA。”
“我多付了二十！”
“二十你还记得？”
“当然！我可是记账王！”
甄尧学看着他们吵，抿了抿嘴，却没说话。
他把照片收好站起身，走到装备区，拿起自己的战术背心，开始检查每一个扣环。
江晓走过去帮他固定肩带，“手有点抖。”
“空调太冷。”甄尧学低头调整耳麦线，“你呢？怕吗？”
“怕。”江晓老实点头，“怕失败，怕来不及救更多人，怕……留下我妹妹一个人。”
“你会见到的。”甄尧学看着她，“所有人，我们一个都不会落下。”
“你说真的？”
“我说过的话，从来不算数！”
“噗，坏蛋！”
……
……
夜已经深了。训练场里没人离开，也没人再提睡觉的事。
赵宇重新检查了一遍通讯频道，确认所有频段畅通。他按下测试键，耳机里传出清晰的电流音。
“信号稳定。”他说。
陈雨桐靠在墙边，闭上眼，嘴里小声念叨着星阵的站位顺序。周野反复摩挲着怀表盖子，一下一下，像是在计时。
江晓回到终端前，最后一次确认量子炮的待机状态。屏幕上的进度条停在98%，绿色微光映在她脸上。
甄尧学站在训练场门口，望着外面漆黑的夜。
风从通风口灌进来，吹动了墙角一张未收起的作战图。
周野睁开眼，看向甄尧学的背影。
“你说……我们真能做到吗？”
甄尧学回头看了他一眼。
“做不到也得做。”
……
……
凌晨三点，海水在高压下泛着铁灰色的光。
莉娜双手一撑，掌心裂开一道透明缝隙，空间像被刀划开的布，无声撕开一个入口。
周野第一个跃出，脚底刚触到基地外壁的合金地板，耳边就炸起一片尖锐蜂鸣。
“地雷阵！”甄尧学在后方吼了一声。
地面轰然塌陷半寸，一圈圈波纹从脚边扩散出去，像是某种信号被激活了。
周野反应极快，膝盖微屈，体内能量瞬间爆发，一层金膜在他身前撑开，三枚埋在通道口的能量雷同时引爆，冲击波撞在防护罩上，震得他手臂发麻。
“别乱动！”甄尧学落地后立刻蹲下，手指扫过地面，“这玩意儿连环感应，踩错一步全炸。”
后面的人陆续穿过空间门，卡姆带来的两名沙盟成员迅速散开，在通道两侧趴下，用手感知地面震动频率。
“守卫来了。”沙盟首领低声道。
他站在队伍侧翼，双掌缓缓抬起，掌心浮起一团细沙，旋转得越来越快。
前方通道深处，十道黑影贴着墙根逼近，身上缠绕着暗紫色的能量流。
“是吸收型异能。”甄尧学眯眼，“远程攻击会反弹。”
话还没说完，一名队员已经抬手射出电弧，直奔最近的守卫。
那家伙只是抬手一挡，电弧竟顺着他的手臂回流，压缩成一道刺目白光，反手轰向队伍中间！
“闪开！”周野一把推开旁边的新人，自己也被气浪掀翻，后背撞在墙上闷哼一声。
“全员近战！压制移动！”甄尧学对着耳麦吼，“陈雨桐，[缚]字准备，三秒后接我指令！”
通讯器里传来轻微电流声，接着是陈雨桐冷静的声音：“站位已校准，倒计时开始。”
“周野，控场！”甄尧学翻身而起，指尖凝聚出一道银线般的切割波，“我给你五秒窗口。”
周野咬牙点头，双腿发力冲向前方，速度瞬间拉满。
他在爆炸残烟中穿梭，每一步都精准避开地雷感应点，右手猛地拍地，金色力场再次展开，将三名守卫的动作迟滞了零点几秒。
就是现在！
“封！”甄尧学大喝。
空中骤然浮现一个古篆体的“缚”字，由无数微小符文组成，带着淡青色光晕压下。
那十名守卫动作一僵，身体像是被无形绳索缠住，关节发出咔咔声响。
随后，切割波宛如死神的镰刀，瞬息之间收走了他们的生命。
“走！”周野挥手，带队往前突进。
可还没跑出十米，地面再次震动。剩余的地雷开始连锁预爆，警报声此起彼伏。
“不行，太密了！”一名沙盟成员喊道，“没法清雷，只能硬闯！”
沙盟首领忽然停下脚步。
他看了眼身后还在推进的队伍，又望向前方密布的雷区和重新挣扎起身的守卫，低声对身旁同伴说了句什么，然后转身走向队伍最后方。
“你干嘛？”周野察觉不对，回头叫住他。
“掩护你们。”沙盟首领声音很平静，“我的沙能隔断感应层，但只能撑三分钟。”
“不行！”周野立刻拒绝，“计划不是这样的！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没有时间了。”沙盟首领打断他，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你们的任务是进去，不是在这里耗死。”
他说完不再多言，双掌猛然合拢，掌心的沙粒瞬间膨胀，化作一道厚重沙墙升起，覆盖住整片雷区表面。
紧接着，他整个人腾空跃起，沙暴以他为中心炸开，卷向三名刚挣脱束缚的守卫。
“拖住他们！”他吼道。
沙暴与守卫碰撞的刹那，甄尧学瞳孔一缩：“他要引爆核心？！”
“拦不住了……”周野声音哑了。
沙盟首领面色一沉，左手探入胸口，扯出一枚镶嵌在皮甲内的暗红晶体。
他用力一捏，晶体裂开细纹，能量开始剧烈震荡。
“兄弟们，”他大喝一声，声音穿透爆炸声浪，“替我看看沙漠以外的日出！”
轰！！！
整条通道剧烈摇晃，强光吞没一切。
沙暴裹挟着三名守卫冲天而起，又在半空炸成漫天光尘。
冲击波横扫而出，前方的地雷尽数引爆，形成一条短暂安全的路径。
周野被气浪掀飞，撞在墙上才停下。
他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全是白点，但还是第一时间爬起来嘶吼：“不许停！全速前进！！”
队伍没人回头，无人犹豫。他们在火光与浓烟中奔跑，踏过焦黑的地面，冲向中层通道入口。
甄尧学最后一个穿过断口，他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那里……只剩下一地细沙还在微微发光，像夜里的星屑。风一吹就散了。
通道内部温度骤升，墙壁上的能量纹路开始亮起红光，像是某种预警系统被触发。
前方拐角处传来金属摩擦声，新的守卫正在集结。
“中层防线比预计提前激活。”甄尧学快速检查腕表数据，“量子炮还有四十七分钟准备就绪，我们必须在这之前打通控制室通道。”
“那就别废话了。”周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战术手套，指节处已经磨破，渗出血迹。
“队长。”他开口道，“等打完这一仗，我想把他的名字刻进联盟纪念碑。”
甄尧学看了他一眼，点头：“不止是他。所有没回来的人，一个都不会少。”
前方通道尽头，一道合金闸门缓缓降下，封锁了去路。
“来不及了！”有人喊。
“不急。”甄尧学抬手，指尖银线再度浮现，“这门撑不住三秒。”
他正要出手，整个基地却是猛地一震，像是某种大型装置启动。墙壁上的红光转为深紫，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灼热感。
“不好！”苏如烟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我在回溯基地结构图……外层崩塌引发了次级连锁反应，中层通道会在两分钟后彻底封闭！”
“那就更快点。”周野活动了下手腕，眼神冷了下来。
甄尧学也不再犹豫，手中银线猛然斩出。
闸门应声而断，断裂处冒着火花，缓缓歪斜倒地。
队伍鱼贯而入，刚冲进缓冲区，身后轰隆一声巨响！
通道完全坍塌，烟尘扑面而来！
“清点人数！”周野喘着粗气。
“都在。”甄尧学扫视一圈，确认无误。
空气沉重得几乎凝固。
刚才那一战太快太狠，没人来得及反应。可每个人都知道，已经有一个人，永远……留在了外面。
周野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里还沾着一点没擦净的沙。
“队长……”他声音很低沉，“我们……真的能赢吗？”
甄尧学站在破碎的闸门前，望着更深的黑暗。
“不能赢，也得打。”
甄尧学抬手抹了把脸上的灰，转头扫了一圈，“核心区在前面，他们不会让我们轻松过去。”
周野从地上站起来，战术手套裂口更大了，指节渗出的血混着墙灰蹭在裤腿上。
“刚才那批人是炮灰。”他说，“接下来才是真家伙。”
轰隆！
前方走廊两侧的墙壁瞬间亮起一圈暗紫色纹路，像是某种能量回路被激活。
五道人影从阴影里走出来，步伐整齐，身上缠绕着不断旋转的黑雾，像小型旋涡在吞噬周围的光线。
“不是普通守卫。”陈雨桐往后退了半步，手指已经搭在随身携带的电子笔上，“他们身上的能量……我在文献里见过，是提炼过觉醒者核心做的强化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