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转身走出指挥区，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没人拦他，也没人问。
甄尧学还在和江晓核对数据流，陈雨桐已经去准备接入宇宙文心网络的权限验证。这片区域只剩下仪器低鸣和指尖敲击声。
周野摸出兜里的怀表，金属外壳冰凉，表面有几道划痕。
穿过长廊，他走向国能局广场。
夜风从通风口灌进来，吹得走廊尽头的旗帜微微晃动。
纪念碑就在中央，黑底金字，刻在最上面的是周明远，下面是周振邦。
他蹲下来，手指抚过那两个名字，一个是他敬重的前辈，一个是他唯一的亲人。
“您二位，一个守到了最后一秒，一个教我做人要站得稳。”他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听不见，“我今天也立了誓，不是嘴上说说。你们要是听见了，就当替我做个见证。”
他说完，把怀表轻轻放在碑前，合上盖子。
咔哒一声，像是锁住了什么。
没再看第二眼，他站起来，拍了拍裤腿，转身往回走。
……
……
宿舍灯还亮着。
陈雨桐坐在床沿，手机屏幕亮着录音界面。她盯着那行“未命名音频”看了很久，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又收回来。
她不是不敢录，是怕自己一开口就绷不住。
可有些话，不说不行。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录音。
“妈，是我。”语气平静得像日常通话，“您别担心，我和大家在一起，我们会好好的。等我回来，陪您吃您最爱做的红烧肉。”
说完这句，她立刻按了停止。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哭腔。
但她抬起手抹了下眼角，动作很快，像是随手蹭掉汗。
文件自动保存为“语音留言_03”。
她点了加密上传，然后把手机塞进抽屉锁死。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凌晨两点了。
她拎起外套走出去，顺手关灯。
走廊灯光一格格暗下去，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又缩回去。
研发室的灯也一直没灭……
江晓坐在终端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得极慢，像是要把每个字都刻进去。
屏幕上是《反蚀能晶体结构优化方案》的最后一章，标题写着“假设与延续”。
她一条条翻过实验记录，从第一次能量共振失败，到量子炮成功击穿模拟舰体。
每一页都有批注，有些是她写的，有些是助手补的。她把这些全都导出，存进特制存储盘，抗干扰、耐高温、能在断电状态下维持三十年以上数据完整。
门开了条缝，助手探头进来。
“江博士，您还没休息？”
“快了。”她没回头，把最后一页文档打印出来，装进防水袋，“这些资料，交给你了。”
助手愣了一下，接过文件袋，顿感沉重。
“我不是交代过你流程了吗？”江晓这才抬头，眼神很稳，“如果我出事，继续做下去。别等命令，别管审批，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把这个方向推下去。”
“我知道。”助手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我会守着它，直到有人接过去。”
江晓点点头，关掉主机。
屏幕黑下来的瞬间，她闭了下眼。
三小时前，他们刚完成全球誓师。两小时前，她亲手把量子炮参数共享给所有互助会。现在，她唯一没做完的事，就是让这份东西活下去。
她起身活动了下肩膀，朝门口走去。
“江博士……”助手叫住她，“您觉得，我们真能赢吗？”
她停住了，背对着对方。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得让后来的人，不用从头再来一遍。”
……
……
主控室恢复了战备状态。
大屏上，太平洋防御区的能量波动曲线平稳，南美b-7区域信号稳定，北极哨站回报一切正常。
周野回到双母版旁，手掌重新贴上基座。温热感还在，节奏均匀，像心跳。
陈雨桐接入文心网络前做了最后一次权限校验，系统提示“连接成功”。她坐到意识传输椅上，调整呼吸频率。
江晓站在监控台前，盯着外太空能量监测图。
目前没有异常跃迁信号，也没有大规模曲率扰动。一切安静得不像决战前夕。
她喝了口凉透的茶放下杯子。
就在这时，通讯频道突然跳出一条短讯。
【江萌：姐姐小心，我想你做饭的味道。】
江晓盯着那行字看了好半天，手指轻轻碰了下屏幕，回复了一个字：“好。”
她把存储盘副本放进随身包，拉紧拉链。
……
……
周野感受到双母版的能量流转比之前更顺，像是经过刚才那次全球共振后，整个系统有了某种默契。
他闭上眼，试着用意念引导频率，发现响应速度提升了零点三秒。
虽然不多，但在战场上，够了。
……
……
陈雨桐戴上神经接驳环，耳边响起系统提示音。她想起了母亲回的那条短信：“你做得对，妈妈为你骄傲。”那是二十年来，对方第一次没催她相亲。
她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但眼神松了些。
江晓调出最新一轮晶核储备清单，确认备用能源充足。
她顺手把个人终端设为自动备份模式，每隔十分钟同步一次数据。
所有人都在做最后的准备。
不是为了活着回来，而是为了让别人能活下去。
周野睁开眼，看向大屏上的地球投影。那些闪着微光的联络点，像散落的星子，却连成一片网。
他低声说了句什么，没人听见。
陈雨桐按下连接键，意识开始同步。
江晓端起茶杯，发现杯底还剩一点残液，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她的手指刚放下杯子，终端屏幕猛地跳出一串刺眼红字！
高频警报声没响，但那种压迫感直接撞进脑子里，像是有人在耳边敲碎了一块冰！
[跃迁信号确认，轨迹锁定]！
她盯着深空雷达图，瞳孔收缩。
上百个红点已经越过火星轨道，像一群扑火的蛾子，速度快得离谱。
她立刻调出参数面板，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声音压得又冷又稳：“舰队速度提升至光速百分之十，预计十二小时抵达。”
甄尧学几乎是同步从监控台前站直了身子。
他抬手按下了全域通讯的激活键。
广播响起时，他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却像钉子一样扎进每个人的神经：“一级戒备启动。所有战斗组进入阵地，能量组激活双母版，护盾升至满功率。”
嗡嗡……
命令刚落，整座防御中心的灯光由蓝转红，地面微微震了一下。
那是地下能源核心开始全负荷运转的征兆。
周野站在双母版基座旁，掌心贴着那块温热的金属面。
震动传来时，他眉头一跳。
“不对劲，这股能量波动不是单纯的升能反应，更像是……地壳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牵动了。”
他闭上眼，呼吸放慢，意念顺着能量流往下探。
果然，昆仑山方向有股反向脉冲正在往上顶，像是封印区的能量场在排斥护盾的增幅。
双母版本体轻微震颤，周围的十名能量学员脸色发白，输出节奏开始乱。
“别硬扛。”他睁开眼，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人听见，“跟着它的频率走，先顺后压。”
几个人愣了两秒，赶紧调整呼吸。
周野把手掌按得更实，引导平衡能量一圈圈扩散出去，像往水里扔石子。
第一圈轻，第二圈重，第三圈卡准节点猛地一推！
嗡！
整个基座稳定下来，能量流重新归顺。
陈雨桐坐在意识传输椅上，神经接驳环刚戴上一半。
她原本正准备接入宇宙文心网络做最后校验，结果系统突然弹出十几个异常连接请求。
全是各地互助会自发建立的信念通道，想在开战前把意志连进来。
她没犹豫，直接取消验证流程，手动开放最高权限。
“来吧。”她低声说，“一起撑着。”
下一秒，意识像被拉进一片光海。她“看”到南美的星能草成片泛起银光，北欧的反蚀能晶体阵列同步闪烁，非洲荒漠里的觉醒者围成圈，把手搭在彼此肩上，能量一圈圈传出去。
全球护盾在这一刻真正活了过来，金色光晕从大气层外缓缓展开，像一层不断旋转的壳。
数据屏上，稳定性曲线从97.3%一路爬升，最终定格在98.1%。
江晓盯着能耗图表，发现护盾每分钟消耗的晶核当量比预估高出12%。
她迅速切到地磁监测页，果然，昆仑山封印区的能量反冲还没完全平息。
“得控制输出节奏。”她转头对甄尧学说，“不然双母版撑不了全程。”
甄尧学点头，目光扫过主控台各项参数。“通知西北三号站，降低局部增幅等级，优先保障赤道带和太平洋防线。”他顿了顿，“再发一条消息给所有节点：这不是演习，也不是演练。敌人已经在路上，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话音刚落，内部通讯频道里突然冒出来一条私信，发信人Id是一名陇西新晋，内容就一句：
“如果……输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