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把最后一根数据线插进主控台，指尖在键盘上敲了两下。
屏幕亮起，一串波形图开始跳动，稳定得像呼吸。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倒计时，距离展示会还有七分钟。
实验室的门滑开，一个穿灰色训练服的少年被国能局的人带了进来。
他头发乱糟糟的，手一直揣在口袋里，指节微微发白。江晓认得这种状态，当年他自己也是这样，刚觉醒那会儿，怕伤到人，连水杯都不敢碰。
“准备好了？”推广人员低声问。
江晓点了下头，“让他坐中间那张椅子，别关灯。”
少年坐下时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江晓走过去，手里拿着个银白色的手环，表面有细密的纹路，像电路又像血管。
“这是第一代，异能稳定手环，”江晓一边给他戴上一边说，“它不压制你，只是帮你找到节奏。”
少年没吭声，但肩膀绷着。
江晓退后一步，对控制台那边抬了下手：“启动监测。”
几块显示屏同时亮起，心率、脑波、能量波动曲线一一浮现。
起初还算平稳，可当技术人员开始引导他尝试释放能力时，他的呼吸突然变快，掌心窜出一团火苗，猛地蹿到半米高，又唰地炸开，溅出几点火星。
警报响了。红光一闪，监测仪发出尖锐的提示音，能量峰值直接冲破阈值。
有人小声嘀咕：“又要失控了。”
江晓立刻蹲下来，和少年视线平齐，“看着我。”
少年喘得厉害，眼神飘忽。
“你不是失控，”江晓声音不高，但够稳，“是你太想控制了。你现在就像攥着一颗鸡蛋，越怕碎，越容易捏爆。”
少年眨了眨眼。
“把手放膝盖上，别管火的事。”江晓慢慢抬起自己的右手，掌心朝上，“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就记住一件事，你是它的主人，不是它的看守。”
他顿了顿，“闭眼，想个让你安心的地方。”
实验室安静了几秒，少年睫毛抖了抖，手指一点点松开。
江晓迅速调出手环后台，把自动抑制模式切掉，改成渐进反馈。
“现在它不会拦你，只会提醒你。就像学骑车，摔不了，但你能感觉到平衡。”
监测曲线开始回落……
三分钟后，少年再次抬手，这次火焰没有暴起，而是从指尖缓缓溢出，像蜡烛刚点着那样，安静地跳动着。
江晓盯着屏幕，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成了。”
掌声是从后排先响起来的，零星几下，然后越来越密。
那个刚才质疑的工程师站起身，走到转化器前，盯着上面的电量读数看了半天。
“这玩意真能把异能转成电？”
江晓起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请一位大地系的同事上来试试？”
很快，一名穿着工装裤的女人走上台。她把手按在地面接口上，闭眼片刻，脚下传来轻微震感，像是地底有东西在流动。
叮！
下一秒，整间实验室的灯全亮了，空调启动，三块分析屏同步运行模型计算，连角落里的咖啡机都响了一声，开始加热。
“我们测过，”江晓指着实时数据流，“普通大地系觉醒者每天冗余释放的能量，够一个十户人家的小社区用两天。S级的，顶得上小型变电站。”
有人低声说：“以前都说异能是危险源，现在倒成新能源了？”
“不是新能源，”江晓接话，“是被误解的老资源。以前没人教他们怎么用，也没设备接得住。现在有了。”
会议厅的门在这时打开，几名国能局高层走进来，带头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文件夹。
“技术层面没问题，”他开口，“但推广风险呢？万一有人拿这手环去打架，或者私改转化器偷电怎么办？”
江晓早料到这一问，她从兜里掏出一块金属片，往桌上一放：“这是量产版手环的核心模块，内置身份绑定和双向反馈系统。谁用了、什么时候用的、输出强度多少，全记录。要是强行改装，它会自毁。”
他又调出一份报表：“三个月试点，覆盖四百二十六名初觉醒者，事故率下降百分之八十九。没有一起攻击性事件。这些人里，一半是学生，三分之一是工人，最年长的六十八岁。”
会议室静了几秒。
眼镜男翻了翻手里的报告，“你们打算怎么铺？”
“第一批五千台，优先发给平民区新觉醒者。”江晓指着墙上的地图，二十个城市被打上了蓝点，“配套建立十二个能源回收站，由觉醒者自愿接入，产生的电力归社区共享。”
“也就是说，他们不仅能控制自己，还能帮别人？”
“对。”江晓点头，“不再是负担，而是支撑。”
眼镜男合上文件，和其他人交换了个眼神。
“行。”他说，“协议签吧。”
签字的时候，江晓没急着收笔。他看着对方把公章盖下去，印泥慢慢晕开，像一朵小小的花。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是某个项目落地，而是一个信号：
从今天起，觉醒者不再非得成为战士或灾源。他们可以只是普通人，带着能力生活，而不是被能力支配。
签完字，人群陆续散去。
有人留下来拍照，有人围着转化器问参数。江晓没参与讨论，转身回到实验台前，拆开一台旧手环外壳，拿出里面的传感芯片。
“这块灵敏度还是不够。”他对助手说，“下次迭代要加一层生物共振层，让它能感知情绪起伏，提前调节输出。”
助手记下笔记，“那成本会不会太高？”
“高也得做。”江晓拧紧螺丝，“有些人不是不想稳，是没人告诉他们该怎么松劲。”
窗外天已经黑了。
实验室只剩几盏工作灯还亮着，映得她的影子贴在墙上，很长。
她起身走到角落，那里摆着两个原型机，一个是手环，一个是转化器。它们并排放在架子上，指示灯一蓝一绿，规律闪烁。
墙上的地图依旧亮着，蓝点没变，但她知道，明天就会多几个。
手机震了一下。
是妹妹发来的消息：“姐，今天学校发了新教材，讲异能安全使用的，配图是你设计的手环。”
他回了个“嗯”，又补了一句：“以后你会用得上。”
放下手机，她重新坐回台前，打开日志文档。
第一行写着：【第152号测试记录·异能稳定手环v3.2】
她敲下第二行：“今日首次公开展示成功。F级火焰系少年完成可控释放，转化器实现三系统同步供电。结论：科技不是替代异能，而是让每个人都能安心地成为自己。”
写完这段，他停顿了几秒，又新建一页。
标题是：【下一代构想】
下面第一条写着：“情感联动模块：当使用者焦虑时，自动释放微量镇定因子，并向紧急联系人发送提示。”
她正准备往下写，门口传来脚步声。
推广人员探头进来：“刚接到通知，下周要去三个城市做巡回讲解，你得列个行程。”
江晓抬头，“让新人去练手，我在实验室等第二批数据回来。”
“你不露脸，人家不信。”
“信不信不靠脸。”她低头继续打字，“靠东西真的管用。”
那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轻轻带上门走了。
江晓删掉刚写的那句话，重新敲了一行：“真正的融合，不是让人依赖机器，而是让机器学会理解人。”
他停下手指，看向实验台上那两个原型机。
蓝色的灯闪了一下，接着绿色的也跟着亮起，像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