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误会了。朱允炆不卑不亢,从怀中掏出账簿,咱已绘制矿脉图,愿与县衙合股开采。六成收益归官府,四成用于抚恤流民、修缮道路。
他抬头时,恰好对上王肃身后女子的目光——那是王知县之女王翠环,此刻正攥着绣帕,目光在他染尘的衣袍上停留。
王肃的目光扫过账簿上详实的开采规划,又瞥见女儿泛红的脸颊,神色缓和几分:既如此,三日后带契约来衙门。但每月需上缴百担精煤,充作官用。
朱允炆叩首致谢时,注意到王翠环悄悄将一枚刻着的香囊塞进他袖中。
与此同时,五台山脚下的官道上,朱高煦正撕开高参的第二封锦囊。当看到若遇阻碍,拉拢当地官员时,他将信纸揉成团扔向篝火:雕虫小技!待我踏平矿场,何须与鼠辈合作!
马蹄声如雷,二十名死士紧随其后,弯刀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光芒。
盐田里,玄寂大师正将粗盐倒入特制的竹筐。
永明看这法子如何?老和尚将竹筐浸入清水中,浑浊的卤水顺着竹炭层缓缓流下,逐渐变得澄澈,待结晶后再以蛋清吸附杂质...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朱允炆掀开草帘,只见盐田四周火把如毒蛇般蜿蜒而来。
是朱高煦!贴身侍卫握紧长剑。
“没事,他来得正好。”“师傅,海盐是用海水在岸上晾晒结晶而得。”
他还是不慌不忙地说道:”咱高山上的矿盐,是否可以用煮盐法呢?”
“煮——盐法?”玄寂大师眼睛一亮:“就是用沸水煮矿盐?”
朱允炆点头:“开水煮矿盐一样去杂质,省时、省料,方法简单得多...”
玄寂和小弥撒都要给朱允炆磕头了,要知道食盐在百姓生活中是多么重要!一日三餐,不吃盐干活没劲,现在提取精盐的法子复杂,所以,细盐价格昂贵,一般人买不起。只得吃有杂质的矿盐,中毒得病、甚至死亡的不少...
永明大师是解救百姓来的吗?
盐田,朱高煦侍卫逼近...
朱允炆望着刚提炼出的半筐细盐,突然抓起木勺将盐粒尽数洒入卤水:传令下去,所有矿场、盐田即刻转入地道!
他转身对玄寂大师道:还请大师带着提炼之法先避一避,这些粗盐...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原料,或许能派上用场。
子夜时分,朱高煦踹开矿场木门,却只看到满地狼藉的工具。人呢?他揪住一名矿工衣领。那人哆哆嗦嗦指向后山:往...往佛寺去了!
朱高煦狞笑一声:追!我倒要看看,和尚庙里能藏多少叛匪!
而此刻的县衙内,王肃展开朱允炆留下的密信,信纸边缘还带着盐渍。
今夜有匪患,还望大人...他正皱眉思索,王翠环突然推门而入:父亲!
方才我看见朱公子的人往盐田运了许多粗盐,莫不是...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朱高煦的死士点燃了堆积在盐田外的粗盐堆,冲天火光将夜空染成血色。
王肃抓起官印:备马!不管是匪是官,敢在五台县闹事,本官绝不姑息!
王翠环握紧腰间短刃,跟在父亲身后跨上战马。月光下,她望着火光方向,耳畔回响起朱允炆昨日的话:这盐,既能调味,亦能为刃...
山道上,朱允炆望着身后的火光,掌心还残留着王翠环香囊的淡淡香气。玄寂大师拄着禅杖走来:施主早有准备?
他点头,指向远处闪烁的火把:粗盐与硫磺混制,足以阻敌一时。只是...目光投向京城方向,高参绝不会善罢甘休。
夜空中,乌云遮住了最后一丝月光。朱高煦的怒吼声、官兵的呼喝声、百姓的哭喊声,在五台山的山谷间回荡,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暗处悄然酝酿...
五台山的晨雾还未散尽,朱允炆已带着郑和踏入铁矿。潮湿的岩壁上,火把的光芒摇曳,映照着矿工们古铜色的脊背。
沉重的铁镐撞击岩石声此起彼伏,混着粗重的喘息,在矿道里回荡。
郑和一踏入,便被眼前景象震撼。只见矿工们有条不紊地操作着复杂的器械,巨大的绞盘将矿石缓缓提升,与他以往所见的简陋开采方式截然不同。
朱允炆指着岩壁上开凿的规整巷道,“郑公,这里采用分层开采,既安全又高效,这些都是大伙琢磨出来的法子。”
沿着矿道深入,他们看到排列整齐的铁矿石。好啊!铁器好制造了!
出了矿道,朱允炆把郑和带到另一处山脚下,阵阵热浪扑面而来。
当他们来到炼铁炉前时,郑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数丈高的炼铁炉矗立眼前,通红的火焰从炉口喷涌而出,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炉前工匠们配合默契,有的操控风箱,有的添加矿石与煤炭,铁水如赤色溪流般从炉中倾泻而下,在模具中凝固成型。
“此炉每日差不多可炼铁几百斤。”朱允炆声音中带着自豪,“但我志不止于此。郑公七下西洋,可曾见过西洋火器?”
郑和目光一凝,思绪瞬间飘向遥远的异国。“确曾见过。”他回忆道,“佛郎机国的火绳枪,射程远、威力大;还有那红夷大炮,一炮可轰塌半面城墙。在古里国时,我曾亲眼目睹他们用火器击退海盗,场面惊心动魄。”
朱允炆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示意工匠取来图纸。“我正欲研制火器,只是苦于不知其详。郑公能否详细说说那些火器的构造、材质?”
郑和凑近图纸,指着上面的草图,“这火绳枪需精铁打造枪管,内部刻有膛线,可使弹丸飞行更稳。点火处设有火绳,扣动扳机便可引燃火药。”
他边说边用手比划,“那红夷大炮更是讲究,炮身需用特种钢铁,且铸造工艺极为复杂,稍有不慎便会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