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夏枝牵着楼折阙的手,眼泪顺着眼角流下,磕磕绊绊地在雨幕中狂奔。
身后,楼折阙跟着他的脚步,任由冰冷的雨滴冲刷眉眼。
远处的天边,烟火一点点变暗。
“岁安,别怕……”
夏枝的声音似乎要散在风里,不断地重复。
“哒哒哒——”
靴子陷阱水坑,周围的景象不断后退,又不断向前,最后,他们回到原点。
夏枝看着这一切,终于无力地放开了手。
冰冷的雨水粘在身上,眼睫濡湿,眨动间,酸涩好像蔓延到了眼角。
她站在原地,不断徘徊,口中呢喃:“不对的,不对的,就是这条路……为什么?!为什么走不出去!”
低哑的吼声在雨幕的莎莎声中淹没。
这个温婉的女人终于撑不住情绪的决堤,任由泪水混着冰冷,一滴一滴地落下。
“岁安、岁安……”
她惶恐地抓住楼折阙的肩膀,泛红的眼眶在昏暗的天空下并不明显,呼吸急促。
母亲冰凉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寻求最后的温暖。
“你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
嘶哑的嗓音在闪电中尖锐,楼折阙回握了母亲的手。
“娘亲,我们一起出去。”
青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嗓音的颤抖在黑暗中落下。
她的丈夫,她的女儿,死在雨夜里。
等不回来了。
她不能……不能让唯一的孩子遭受同样的对待!
雨,无情地落下。
“啪啪啪——”
突兀的掌声让楼折阙将夏枝挡在身后,原本死活不让他们出去的大门,却乖乖迎来了另一群人。
“楼折阙,你也有这种时候。”
嘲讽的话语随着一角明黄落下,虞诚身后,努尔撑着伞,眼神复杂地盯着雨幕中狼狈的人。
昏暗的天,闪电照亮青年的眉眼。
那双黑漆的眸,再也没有了桀骜。
“差点就让你们骗过去了。”
虞诚拍了拍衣袖,像是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这次,你拿什么和我做对?”
血色的包裹被努尔提了出来,淋着雨,浸透楼府的地板。
“要看看吗?你的家人。”
楼折阙死死盯着他手中的包裹,指尖握拳,掐进肉里。
包裹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少女的容颜依然完美,只是不断涌出的鲜血浸润泥土,他们停在了这片家乡。
“轰——!”
一声惊雷,夏枝看到了她的丈夫和女儿。
她跌在了地上,发髻早已散乱不堪。
“明姝……夫君……”
她呢喃着,想要去抱住他们,却生生停了下来。
妇人的眼死死盯着那个熟悉的人,努尔将那两颗头颅踢到了脚边。
虞诚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奖赏。
“别这么看着我,夫人。”
虞诚厌恶地看向夏枝,这个女人果然跟她女儿一样让人憎恨。
他们隔着雨幕,憎恨地看向对方。
一颗头颅被虞诚踩到脚下,脸颊凹陷。
“这样吧,楼折阙,我们做笔交易。”
他用了点力,那颗头颅脸上的肉再次被压下了一些。
“只要你跪下,我就将你的家人,还给你。”
虞诚的笑意带着恶,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不会放了他们,却要在他们临死之前,再体验到痛苦。
楼折阙!楼折阙!什么天之骄子!他就是要让他们亲自臣服!
夏枝遮住眼底的暗光,悄然往前爬了爬。
努尔目光微闪,却没有提醒虞诚。
虞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快意中,直直盯着楼折阙。
“唰——!”
一把短刃穿过雨幕,刺向虞诚!
[检测到危险来源!现启动反制机制!来源锁定!]
系统冰冷的声音让虞诚瞬间回神!
那把短刃距他仅仅两厘米!
[锁定成功!启动反制!]
匕首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剑刃调转,对准了楼折阙!
[绝对命中!]
“噗嗤——!”
莫名的压力压在楼折阙身上,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
手脚发软,在这股莫名的力量下,他的一切挣扎都归于沉寂。
只是,温热的血落在脸上,很快便被雨水冲刷,那股灼热却挥之不去。
漆黑的眸子倒映着妇人的脸,看到她温柔的笑。
“咳……是娘亲无能……是娘亲……没保护好你们……”
痛苦的、懊悔的、不甘的。
一切,都在那个笑容里,无奈地抹去。
温热的躯体倒在他的怀里,随着血液的流失,一点点变凉,随同落下的雨滴,消逝在泥土里。
江寒笙……
放弃吧……
放弃自己……让他们……报仇!!!
随着夏枝的逝去,一条黑线直直穿透了神明的眉心!
神识在一瞬间搅碎,压制的话语与憎恨在一瞬间铺天盖地地袭来!
“若不是你!我们怎会如此!”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还可以安然无恙!”
“凭什么神明高坐!众生悲劫!”
“江寒笙!去死吧!”
淡蓝色的眸子被掀起涟漪,脑海的声音几乎盖过了周围的一切,随着破碎的记忆,一点点让祂动摇。
我……该死吗……
模糊间,一只手腕从众多纠缠的黑线中探出,望着那个世界里模糊的身影。
还要……还要……去……
帮他……
隔着层层的雨幕,江寒笙看清了门口的少年。
高束的马尾沾着黏稠的血,指尖颤抖,低垂着头,静静地抱着夏枝已冷透的身体,静静地听着他嚣张得意的声音。
江寒笙好想过去,可此时他们的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
那身他喜欢的白衣,绣着精致的云纹,却在雨幕中一点点染上猩红。
雨水打湿他的眼睫,沉闷的雷声,堆积的乌云,就这样将一切光亮遮住。
“跪下!我就放过他们,怎么样?”
几乎一瞬间,江寒笙控制不住地朝前跑。
可手上的拽力死死地压制祂,脚踝上被黑线割出血痕,皮肉翻涌,却还是一步、一步。
不能跪……不能跪的……
他怎么能朝他们下跪……
楼折阙……
他不该是这样……
楼府,不该是这样……
似乎感受到了祂的挣扎,黑线无情地再次收紧,嵌入皮肉。
江寒笙……
看好了。
看看你困住的都是什么人!
黑线翻涌,模糊的人形从中走出,黑线从‘祂’的手中连接到江寒笙的身上。
空白的世界里,‘祂’低着眸,看着自己挣扎。
随着黑线的收紧,‘祂’心满意足地看到自己停了下来。
血色从指尖染在黑线上,疼痛钻入骨髓,那双淡蓝色的瞳孔在一次次又一次的震荡中仍执意地盯着前方。
皮肤像是被刀割一般,唇色苍白,祂的脸上,一条一条的血痕遍布。
楼折阙……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对啊。
江寒笙。
是你的错……
他们那么求你,那么求神……
你,在哪?
水滴留不下祂的身影,楼折阙也看不到他的神明。
他没动,却看到虞诚再次用力踩紧了那颗头,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楼折阙,跪不跪?”
终于,雨中的青松慢慢折了腰,青年笔直地跪了下来。
江寒笙身后空白的世界极速地向祂拉近,祂和楼折阙的距离不断变远。
他,跪下了。
虞诚张狂地大笑,却毫不犹豫地踩碎了那颗头。
容颜破碎,红色的液体混杂着别的东西,一块一块的落下。
虞诚轻松收回了脚,他凭借系统的能力,随手杀人是简简单单的事。
“努尔,另一颗头颅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和你的兄弟叙叙旧,可千万别向你妹妹那般无用。”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雨里的两人。
努尔踢了踢那颗女性头颅。
楼折阙看着头颅滚在了他的膝盖旁,手脚冰凉。
雨幕,黑夜,青年死寂的眸子,对峙的友人,就这样奠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