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雨，忽然静了。
黑色的珠子一粒一粒落在地上，那串黑珠红绳手链一点点地破碎。
一颗珠子滚到了江寒笙的面前，沾血的手努力地想要触碰它。
却一直差着那一点。
雨幕中，一双死寂的眸子忽然抬了起来，直直地盯着江寒笙的方向。
猝不及防的对视，让心跳在一瞬间失衡。
幽深的、憎恶的。
江寒笙从未如此慌张过。
楼折阙的世界一点点被空白吞没，连同他整个人都被拖入这片洁白的世界中。
“哒、哒、哒……”
黑靴踩在世界的空白里，一步一步敲打在心上。
青年的眉眼渐渐清晰，却再也没有了对祂的……爱意。
那双靴子，停在了神明的手指前。
弯腰，将那颗黑珠拾起。
“江寒笙，你怎么还有脸来见我？”
黑靴踩在了祂的手上，明明没怎么用力，江寒笙却觉得这比割裂的伤口还要痛。
眉心处的黑线动了动，努力地搅碎祂所有的神智。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钝痛感让大脑像是停止了运转。
那只沾满血的手轻而易举地抬起了祂的下颌，当着祂的面，将那颗珠子碾成碎粉。
“我那么喜欢你，仙人，你为什么不出现？！”
碎碎的粉末洒在伤口上，让眼前的神微不可察地颤抖。
青年黑漆的眸盯着祂，潜藏的恨意带着恶意狠狠地碾压在江寒笙身上，连眉目都染上厌恶。
“我……”
淡蓝色的眸子闪过挣扎，又被迷茫彻底淹没。
愧疚、自责……
犹如潮水般，一遍遍冲刷着心神。
祂张了张口，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冰凉的手轻轻抚上祂的脸颊，粘稠的血液粘在本就满是鲜血的脸上，冷得刺骨。
青年黑漆的眸子翻滚着恨意，手中的动作却轻柔无比。
“为什么？仙人，为什么要离开？”
眼尾压着厌恶，青年逼近祂的脸，质问祂。
为什么……
眸底一点点地涣散，黑线悄然割开神明的皮肤，试探地往伤口里钻，却还是被淡蓝色的神力挡在体外，它们只能游离地徘徊。
江寒笙……
为什么……
青年嘲弄般地，亲昵地压着神明的唇瓣，冷冷地低垂着眼，看着被黑线缠绕的神明，嘴角勾起一抹笑，不屑又带着点邪佞。
“我好喜欢你啊，仙人。”
“可你把我丢下了……”
呢喃的声音缭绕在耳畔，心脏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揪紧，闷闷的。
喉间的血腥味直冲鼻腔，呼吸都像被刀子一遍遍地割着。
一句话也说不出。
青年的手揪紧了绑在神明手上的黑线，任由锋利的黑线陷进神明的皮肤里，渗出血液，犹嫌不够，他像是要将祂整个人碎尸万段。
“仙人，你也会被困吗？”
温热的气息缠在脸上，手腕处的疼痛感愈发明显，像是调戏，又像单纯的疑惑。
黑线的震动不断拉扯着伤口，青年玩得不亦乐乎，一遍遍凌迟祂的血肉。
乌黑的发丝滑落，贴在满是血迹的脸上，祂低垂着头，任由眼前的青年一遍又一遍地伤害自己，像是一滩死水。
渐渐地，青年像是玩够了，也耗掉了最后的耐心。
“仙人，我所有的亲人都死了……我的妹妹、我的母亲、我的父亲……”
“都是你啊，你为什么不能救救我们……”
“我只剩你了，仙人。”
“陪我去死吧……”
淡蓝色的眸子剧烈震颤，混乱的记忆像是沸腾的热水，暴躁地浮动。
033、系统、快穿局、积分……不是的……没有……祂从来……没有……
虚假的记忆一点点破碎，露出真实的一角。
‘楼折阙’并没有发现祂的异常，掌心靠近神明的心脏，一缕黑线悄然伸出，跃跃欲试。
“楼折阙……”
嗓音嘶哑，低低地，难受到极致。
‘楼折阙’愕然，一只手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他清晰地看到祂伤痕累累的手臂。
“对不起……”
“噗嗤——”
随着这一声对不起，一把剑穿透了他的身体。
江寒笙抬起了头，浑噩的眸子却无比的清醒，看着青年一点点倒下。
‘楼折阙’不可置信地看着站起来的神明。
黑线被迫中断骚动，挣扎地想要攻击自己的主人，却被祂死死地压住。
身后，‘祂’皱了皱眉，用力收紧了手中的黑线，却被森然的剑光从中斩断！
江寒笙微微侧了身，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完全暴露在对方眼中。
葬雪嗡鸣，对于和自己主人长得一样的冒牌货极其愤怒。
‘楼折阙’的身体化为点点碎光，从江寒笙的指尖穿过。
‘祂’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指，黑线像是反噬般，往手腕上爬。
“你都干了什么！”
‘祂’目眦欲裂，狠狠地甩着手，想要将黑线甩开，却没有一点办法。
指尖流逝的光点像是将一切暖意都带走了般，只剩冰凉。
葬雪的剑尖斜点在地上，江寒笙身上的黑线像是找到了更好的食物，争先恐后地朝‘祂’涌去。
鲜血在不断地滴落，脑海里的记忆终于拼凑成完整的自己。
“因果的味道，怎么样？”
淡蓝色的眸子像是被搅碎的玻璃，瞳孔倒映着一切。
尽管祂身受重伤，却仍然一步步靠近‘祂’。
“仇恨深怨，这些，不是你创造出来的吗？”
‘祂’扯着手中的黑线，甚至动手将一整只手臂砍断，却仍然没能摆脱。
“你不该醒的！你怎么会醒？！”
冰冷的指尖蜷了蜷，眼睫微微垂下，遮住眼底的神色。
是啊，祂不该醒的……
如果，没有他。
葬雪凌厉的剑意不安地躁动，像是下一刻就会穿过‘祂’的胸膛。
‘祂’不得不小心地后退几步。
江寒笙停在了离‘祂’不远的地方，鲜血顺着指尖滴落，晕出一小片血花。
待黑线全部脱离，葬雪便迫不及待砍向了‘祂’。
“锵——！”
无形的屏障挡住了葬雪的袭击，可下一刻，一只手穿透了‘祂’的身体。
淡蓝色的神力疯狂地涌入‘祂’的身体，‘祂’渐渐破碎。
“江寒笙！你疯了！这样做，你再也不可能成神了！”
神明收回了手，没有带出丝毫的血迹。
‘祂’本身，就没有血。
葬雪飞到了主人手中，空白的世界剧烈抖动起来，视野跟着晃了晃。
“咔嚓——”
葬雪被插入地面，一丝裂痕从底部渐渐蔓延。
神明的脸沾满血迹，黑发飞扬，只有那双淡蓝色的眸子仍然定定地看着远方。
那里，似乎有一个少年，朝祂微笑。
清冷的嗓音随着世界的破碎落下，是回应，也是肯定。
“道不怜我，便与道违。”